乔缮津打量了她半天,突然慈祥的笑笑,说:来了?
这语气亲切的就像和远房亲戚家的晚辈打招呼一样。
时学谦有点惊讶的看向乔缮津的眼睛,这完全是她没想到过的态度。她原以为眼前这个故意刁难她给她设置诸多艰难障碍的老人在见到她的时候一定会拿出最严厉苛责的态度,百般挑剔,甚至恨不得把她扔到海里面去喂鲨鱼才对。
时学谦看着乔缮津鹰隼一样矍铄的眼睛里的的确确闪着慈蔼的光,仿佛这两天差点让她困死在这个岛上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做过什么似的,在这两天中,两人之间隐隐的暗中较劲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一笔勾销了,仿佛从来就不存在过,时学谦这浑身泥土的现状也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这倒让时学谦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了,她突然觉得面前的老人是何等的精明又可怕。
顿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颔了颔首,礼貌的说:您好,我是时学谦久等了。
乔缮津端茶抿了一口,继续笑道:坐吧。声音虽然苍老但仍还是带了种说不出的慑人之力。
时学谦就在他对面的藤椅上坐下了。乔樟这时走回来,拿了盏新杯子,给她也倒上一杯热茶。时学谦抬眼看向乔樟,微微笑了笑,想仔细辨认出她现在的心情,以及这两天中她的心情。
乔樟的眼下有一点浅浅的黑眼圈,这是没有休息好的证明,时学谦默默想着,要是自己再快点就好了。
乔缮津把手里书本当前打开的那页慢慢看完,才合上书,然后从藤椅上坐起身来,说:你过来一点,让我看看你。
时学谦竟然没听见,她脑子里只反复思量着乔樟的黑眼圈。
乔樟咬了咬唇,道:我爸爸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时学谦这才突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可能表现的不好,怔了怔,有点紧张的对乔缮津道:您
乔缮津笑着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乔樟提醒她道:你坐近一些就好了,光线暗了爸爸看不清楚。
时学谦立刻坐近了一点。
老人看了她片刻,说道:你就是时学谦?
时学谦点点头,是的。
老人又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还在等你吗?
时学谦认真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老人笑道:因为我想看看让我的女儿魂不守舍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今晚不见到你,我睡不着。你明白吗?
时学谦道:明白了。
乔缮津慢慢收敛起笑容,他不笑的时候,那双老鹰似的眼睛盯着任何人都会使人后背发凉。
时学谦的后背开始发凉。
老人道:你是不是有些怕我?
时学谦沉默了半晌,终于道:是的。
老人也沉默了半晌,眼睛里忽然又浮出了笑意,道:难怪我女儿一直说你是个很老实的人,我看果然是的。
时学谦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乔樟,乔樟没有说话。
时学谦垂下眼说:有时我也并不太老实的。
这也是句老实的话。时学谦突然发现在乔缮津面前说老实话是种很好的方法,她也不再那么紧张了。
乔缮津呵呵的笑了几声,微微点头道:不错,不老实的人休想来到这里,太老实的人也休想找得到这里来的。他叹了口气,道:你能两天之内就到这里来见到我,总算不容易。
何止是不容易。
他缓缓对时学谦道:对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你是不是心里也有点不满?
时学谦想摇头,却又没有摇,有点不好意思的苦笑着说:有一点点。
乔缮津问:你就没想过回去?船都给你一直备好了的。
时学谦道:没有。
乔缮津问:你千辛万苦的跑进来是为了什么?
时学谦看了一眼乔樟,道:因为,您说要我自己来见您,见到您,就能见到乔樟。
乔缮津又问:为什么非要在这里见到我女儿呢?明明所有的事对你都不合理,也不公平。
他说话语速不快却好像永远在追问而且丝毫不给人回转的余地。
时学谦脸颊有点红了,但还是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喜欢她,一刻不落的想见到她。
这本来就是件正大光明的事情,时学谦也就正大光明的说了。这倒让旁边的乔樟有些意外,她想不到时学谦第一次见到她父亲就能这样说话,看着时学谦,她心脏不由开始突突的跳。
乔缮津点了点头,却更严肃的道:你是不是会永远喜欢她?即使以后无数次的遇到像这次一样的情况,不惜一切也会喜欢她?
时学谦毫不犹豫:是。
乔缮津道:这一生都只喜欢她一个人吗?
时学谦道:是。
乔缮津道:不反悔吗?
时学谦道:永不反悔。
乔缮津的目光越来越咄咄逼人,仿佛能穿透一切,问她最后一个问题:那你是不是这一生都会永远都陪着她,替我照顾好她呢?
这个问题,让时学谦浑身一震,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掀起了滔天巨浪,震的她一阵凌乱的眩晕。
院子里一片寂静。
乔樟紧张的看着时学谦和父亲,这个时候,时学谦应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如果时学谦说了父亲不满意的答案,连乔樟也无法想象父亲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过了许久,乔缮津的眼睛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时学谦,并不打算放过她,缓缓道:回答我的问题。
时学谦迎着他的目光,却始终闭口不言。
乔缮津的眼神越来越暗,沉声道:现在你如果想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但是
就在他这句但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乔樟就突然出声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爸爸!
乔缮津道:为什么?
乔樟道: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能改变我们之间的感情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