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少年在他怀中如此契合,仲堃仪不舍得放他离开。
风筝越来越小,远远看起来如在山巅。两人手中引线已到尽头,索性坐在草地上,尽情欣赏纸鹰招来数只真鹰盘旋不止的奇景。
上坡向阳,午后的阳光笼罩着他们,晒得人犯懒发困。
孟章便靠着仲堃仪的胸膛,闭上了眼睛。等仲堃仪收回风筝,他已陷入了熟睡中。到底还是病初愈,易累易困。
将大氅收拢些,歪了歪胳膊让他倒在臂弯里,另一只手举着风筝,挡去耀眼的光线。仲堃仪望着他略显青涩的面容,想着天枢迁回旧都之事,瓦解世家大族权力之事,富国强民之事,防备天权与天璇之事不知不觉已到了黄昏。日光偏移,原先所在之地变得阴凉,山风也强劲许多。
仲堃仪把孟章轻声唤醒,谁料孟章睁开眼,瞧见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仲堃仪心里瞬间凉透。
本王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仲卿
那病恹恹坐在床上,捂着心口,满目愁容的少年浮现在仲堃仪的脑海中。
不,不要这么说那已是过去了。忘了吧,忘了昔日的仲堃仪那个仲堃仪,不知道王上是多么美好的人
孟章的下一句话,把仲堃仪从慌张和恐惧中拖了出来。
梦见本王尚且年幼,仲卿是本王的兄长,教本王习字、练武、骑马,陪本王玩耍仲卿若真是本王的兄长,那本王拥有的一切,都会拱手相让如此,如此再不怕被人欺负,天枢也不至于沦落到此等境地了
仲堃仪顿时觉得有熊熊烈火在心里燃起。
他笑着将孟章拉起,牵着他的手往溪边走去。骏马正在溪边甩尾走动,溪水倒映着晚霞,草地与灌木都蒙上了一层金黄,美得让人疑心梦境犹在。
臣庆幸,此生不是王上的兄长。
为何?
王上很好,天枢有王上已足够。臣有王上,亦足够
第12章 立嗣
七月一日,天璇王陵光寿辰。他于早朝下旨:天璇境内,贫困之地免秋税,富裕之地税减两成,当夜宴请群臣,可携家眷同乐。
于是到了晚上,王宫花园里热闹非凡,丝竹弦乐,美酒佳肴,觥筹交错,幼童奔走嬉戏。陵光坐在首位,看着群臣言笑晏晏,不觉心情舒畅许多。
老丞相向陵光敬了酒,瞧他目光在自己周围徘徊,笑问道:王上可是在寻公孙钤?
陵光张了张嘴,笑笑不说话。
丞相道:他去为王上准备贺礼了。
陵光皱眉:本王什么都不缺。
总归是一番心意。丞相捋须,叹气,臣从前觉得,公孙委实迂腐了些。怕有违朝廷律例,连老夫的寿礼也只送了幅字画了事。想不到,他竟为王上如此费心。据说,十日前就着手筹备了。
他要送本王什么?陵光好奇,忍不住问道,随后又笑着摇头,罢了,本王等着便是。
话音刚落,就瞧见了那张日益熟悉的面容。公孙钤换了件浅蓝色的窄袖劲装,提着长剑,行动之间尽显利落潇洒,风度翩翩,引得不少大臣上前围着问话。
隔了老远,陵光也能听到他们在寒暄些什么。
这个说:公孙副相今日这装扮,当真是英姿不俗,引人瞩目啊!
那个说:能文能武,副相大人这等男儿,不知哪家有幸能招得为婿。
又有人说:副相闲来无事,可去下官家里坐坐。下官府中有翠竹百株,算是一景
还有人说:敢问公孙副相年岁几何?可曾婚配?
公孙钤微笑应对,很快脱身,向陵光走来,目光落在陵光脸上,瞧他正盯着自己,颇有些不自在。
陵光神思恍惚,忆起昔日的寿辰宴会上,众位大臣也是这般围着裘振追问,裘振无动于衷的表情。事后陵光心中烦闷,隐晦询问,裘振却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道婚姻大事全凭父亲做主。也正因为他这句话,陵光压下了心头的那点儿念想,从不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直到裘振自尽临终之际才彻底爆发。
可惜裘振去得太快,竟至死也不知。
臣公孙钤,见过王上。
陵光醒过神,公孙钤正跪在他面前的空地上。
公孙钤单膝跪地,抱拳行了一礼,道:恭祝吾王福寿安康,愿天璇海晏河清,永世太平。
陵光抬手示意他起身,笑道:爱卿有心了。
公孙钤起了身,退至宴饮之地的正中央,横剑至胸前,道:臣少年时曾与人习剑舞,幸而如今不曾生疏,今日为王上舞剑作为贺礼,还请王上莫怪臣失仪。
言罢,随乐师击鼓,挥剑舞动。他身形修长,舒展手脚之时说不出的好看。那剑舞和着鼓声,刚柔并济,看得众人目不转睛。
陵光更是如此。
唯独公孙钤每每转身之际望过来的眼神,让他不敢直视,只好一次次借拿起酒杯抿上一口,遮住公孙钤的视线。
几杯酒下肚,初始只觉得浑身燥热,渐渐地开始腹痛。陵光有些慌张。他以为接连几日安稳,那腹痛不过是神医恶作剧,捉弄了他就了结了。此时再痛,怕是所谓一命换一命并不虚假。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群臣发现异常。
陵光本想唤近侍过来扶着自己离开,可公孙钤剑舞未毕,他不忍这般弃了公孙钤而去,便苦苦耗着。
谁料没多时,公孙钤停下手中剑,怔了片刻,丢剑奔向陵光,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王上!王上您怎么了?公孙钤急问道。
群臣顿时纷纷起身,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追问。
陵光咬着唇,忍了又忍,伸手揪住公孙钤衣襟,喘息不停:本王,本王肚子痛带本王回,回寝宫!
公孙钤将他拦腰抱起,冲近侍低吼了一声去请医丞,便将陵光带往寝宫。才走了几步路,陵光已满头冷汗,昏死过去,胳膊无力得垂下来,吓得众臣跪了一地,连呼王上。
陵光!陵光!公孙钤也慌了神,竟当众叫出了王上名讳。直到发觉陵光嘴唇微动,他才安心一些。
到了寝宫,将陵光放在床榻上,公孙钤抬手为他擦去冷汗,跪在榻边,握着他的手,焦虑不安地等医丞赶来。
疼疼陵光翻动身子,哀泣道。睁开眼,泪水便滚落脸颊。他无助地望着公孙钤,顿时又十分委屈。
公孙钤顾不得君臣之礼,伸手按上他腹部,轻轻揉了起来,一边揉一边抚摸他脸颊哄劝陵光别怕,医丞很快就到了。
陵光抽噎了几下,似是好转,呆呆地盯着公孙钤看。过了一会儿,他脸上忽然浮现出羞赧之色,伸手抓住了公孙钤手腕:不,不痛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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