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发生的,一定不会发生的,都是假的。
这会儿,柳离的双手已经被暖炉烘得热乎乎的,宁子笙更衣后吹了灯,轻轻将它们贴在自己的胸口。
温度和心跳,是活着的证明。
她搂着柳离的身体,无措得像个三岁的小孩,只能笨拙地抓紧一切自己能抓紧的东西。
*
而此时,柳离置身在其他人无法看到和进入的梦境中。
梦里面诡异地没有任何场景,满是大片大片的黑色幕布铺在眼前,遮蔽她的双眼,令她什么也看不见,和失去视觉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可听觉并没有被封闭,她能听到有人在耳边叫她的名字。
她知道那是谁,也知道那个人正在担心自己,努力张口想要回应,却并不能办到。
我怎么了?柳离想,怎么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她试着在梦里向前走,可所踏之处却直接裂开,如同深陷泥潭般向下坠落,一直坠入不见底的深渊,未曾停下。
而宁子笙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回荡在深如峡谷的裂缝中,离她很近,却又很远。
可在耳中听得更清晰的,分明是另一个冰冷的机械合成音。
只是柳离正在高速下坠,脑袋昏昏沉沉的,再加上耳边风声呼啸,不知不觉就漏过了好些关键词,只能在心中勉强将词句拼凑出来,却不解其意。
【系统提示】时间已经小时,请您注意适度,如超过将会强制
这是在说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柳离不耐烦地挥手,想要将它赶走。
而系统也顺了她的意。
就在这声音消失的那一时刻,柳离落了地,黑色的幕布也随之一同消失了。
露出了面前满园花朵盛放,争奇斗艳;雀飞蝶绕,香气熏得人飘飘然,却又不过分浓艳。
而柳离置身其中,幕天席地,步伐轻盈地徜徉于花间。
脑内的烦躁也平息了下来,她似乎随便一碰,便摸到了宁子笙的手。
原来方才宁子笙就是在这里说话呀,这里专属于她们两个人的花园吗?
她注视着小九,小九也看着她。
无需名贵的绫罗绸缎,百花便悄然围作浑然天成的衣裳,包裹着两人的身体。
柳离问小九方才说了什么,却没得到回音。
想要亲吻她,却被宁子笙一言不发地侧头躲开,嘴角噙着一抹冷意,活像座没有感情的雕塑。
她茫然无措,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想要道歉,却被宁子笙直直推倒,力气之大,似乎能让她跌一跤。
是要吗?
可小九没有如同意料之中一样地碰她,就只是那样一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
那样的宁子笙,让柳离感觉很陌生。眼眸里含着的温柔和包容全都消失了,剩下的,尽数是从未出现过的情绪。
譬如无法化解的怨恨,譬如疏离如陌生人的淡漠,再譬如无休止的欲望。
小九恨她。
柳离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能让宁子笙露出那样的表情,彷徨着再次想要接近。
这一次,宁子笙没有拒绝,而是冷笑了一声,只任凭柳离做出这个动作。
她的手指径直穿过了宁子笙的身体,什么也没有碰到,而小九就仿佛提前预料到了一般,毫不意外。
柳离看着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吓得魂飞魄散:宁子笙,宁子笙!
可小九已然远去,只稍稍回头,厌恶地瞥了她一眼。
你也配叫我的名字?
*
呼
柳离倏然从床上坐起,如梦初醒。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呆坐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梦里被那样憎恨,她自然而然地开始环顾寻找宁子笙的身影。人呢?明明昨晚还在这里。
外间传来些许响动,柳离急着想看见她,连履都没穿,直接光着脚跑了出去。
熹微晨光从窗子映入,照着宁子笙还未拢起的发,折射出柔亮的光,有股别样的慵懒感。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抿着,闻声回首看向柳离。
醒了?
直到看到宁子笙本人,柳离心中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努力将自梦中带来的不安驱散:你醒得好早。
她虽然发丝略略散乱,神情也很是紧张,但这活蹦乱跳的模样,已全无昨晚的虚弱异样。
宁子笙将一切尽收眼底,微微一顿,问:魇着了?
昨晚,她几乎一夜无眠,分明听到柳离时不时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却因说得太含糊而没能听清。
不提还好,一说梦魇,柳离就回忆起那个不算愉快的梦境,刚想同宁子笙当个笑话讲了,却看到她眼下一片阴影,眼中也有了几道红血丝。
像是也做了噩梦。
嗯。
柳离迟缓地点头,话到嘴边,却又不想让宁子笙多担心,所以撒了个谎,不过,一起来就忘了。你呢?
昨晚我在你身边,发现你忽然浑身冰凉,甚至连脉搏呼吸都消失不见,却又瞬间恢复如常,便没送你去太医署。宁子笙没带什么情绪地叙述,现在身体可有异样?
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柳离当时的状况,种种症状,显然已经不能用常理解释。
先帝在时,尤敬鬼神之说,曾因某位妃子被梦魇所困,而又恰逢天灾大旱,便亲手将其杀死,只因认为她触犯了上天的禁忌,为大宁带来了霉运。
所以宁子笙不敢叫任何人过来。
第66章 眩目
我吗?柳离不敢置信地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颊, 明明是暖和的啊,真的吗?
嗯。
确实,宁子笙不是会夸张事实的人。
她默默地喝完茶, 低下头又为柳离倒了一些递过去,用的是同一个白瓷小杯。
柳离倒是不介意跟她用同一个容器, 只是环顾了一圈儿, 未免有些奇怪,接过便问道:就剩一个杯子了?
一般来说,茶壶所配杯子的数量, 是根据其容量而决定的。柳离屋里放的这壶尺寸虽不算大,但也不至于袖珍到只配了一个杯子。
她分明记得,平日里至少是有两个的, 此时却没了。
宁子笙轻声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