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乘务员广播的声音,提示在客舱中站着的旅客回到座位坐好系好安全带,越舒把头靠在椅背上,窗外肆虐的暴雨落在窗面滴嗒滑下,越舒深吸口气,听见自己沉闷的心跳。
黑暗中他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五指顺着指缝插进来,手心牢牢包绕着他冰凉的指尖,炙热的温度贴覆皮肤,仿佛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越舒呼吸一紧,心脏忍不住砰砰狂跳起来,叶景铄的掌心温厚有力,指骨的力量不容置喙地紧握着他,这算得上是在这场风雨肆虐的旅途中最令人安心的片刻,短暂却如被定格,越舒竟意外地不想抽出手来。
飞机最终安全降落。
俩人一出机场,彻底傻眼了。
雨势依旧凶猛,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地面上积水成灾,一向繁华的都市被雨水冲刷地肃然冷凄,道路彻底瘫痪,俨然一副水上之都的光景。
两人就近在大厅买了伞,可根本就不顶用,仅剩的几辆出租车很快就被搭走,两人站了半天,被冻的嘶嘶直抖,裤腿都打湿一片。
叶景铄给他披上衣服,声音被埋没在寒风里:这种天没人会载我们,去前面的酒店吧。
越舒咬了咬牙,被冻的受不了了:走。
地上积水成灾,有些地方都末过脚脖了,他被叶景铄宽厚的手臂搂着,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越舒稍微安心下来,但还是太冷了,他牙关都直跟着哆嗦。
等他们进到大厅前台,被前台小姐姐告知,没有空房了。
越舒讶异,仍不死心地追问:一个双人间都没有了吗?单人间也行啊。
前台客气地说:先生,确实没有了,因为刚过假期,还有一些预订的顾客,实在没有多余的空房。
越舒彻底泄气,坐在大厅的长椅上,郁闷地说:外面这么大雨,恐怕都犯洪水了,咱们去哪找酒店啊?不会真要在机场住一天吧。
叶景铄揉揉他脑袋,说:不会的,你先在这儿看行李,我去想想办法。
越舒点点头,眼看叶景铄又回了前台,好像在打电话。
叶景铄身影修长,耳边的话筒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少爷,您在哪?雨太大了,水都没过车轮了,我们车过不去啊。
叶景铄朝前台递过一张卡,温和的声音道:辛苦了,你们不用过来了。
前台的女人愣了愣,脸上浮现诧异,把卡还给叶景铄,恭敬地说:请跟我来。
话筒里的男人满是担忧:啊?不用过去您没关系吗?
没关系。叶景铄接过,朝越舒的方向看过去,很晚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越舒压根没抱希望,他满身疲惫坐在沙发上,拿了手机,发现有两条未接来电,上面显示苏杭。
他愣了下,还没等回拨,屏幕突然一震,苏杭第三通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越舒手还是冰的,不太好使地接起来:喂,苏杭?
嗯,是我。苏杭清冷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你到了吗?
越舒望了一眼打在玻璃窗上硕大连绵的雨点,叹气说:没有,我刚下飞机,赶上暴雨,还打不到车,酒店也客满了
那边顿了一下:暴雨?你被困在那儿了?
越舒无比郁闷,是啊。想了想,又问:你已经到校了?
苏杭说:当然,我有专车接送。
越舒:
你在哪?
苏杭一句多余的话不说,一贯强势的语气: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越舒愣了愣,顿时有点感动,苏杭虽然毒舌,但还是非常重情义的,这种天气二话不说就要接他,太讲义气了。
谢谢你越舒不好意思,回绝说:你别来了,地上积水太多,车没法开过来的,到时候连你都走不了。
苏杭说:你有地方住吗?
没有,这家酒店满客了,我们待会再找找其他家
苏杭:你先把定位发给我。
越舒退出界面,把位置共享给他。
越舒说:还有事吗?没事我先挂
等等。苏杭蹙起眉,声音多了分森然的意味,他狐疑地问:你刚才说你们,什么意思,你不是自己在酒店?身边还有谁?
越舒都冒汗了,硬着头皮说:我是和叶景铄一起回来的。
第29章
苏杭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平静,他语调如常,声音却很冷:为什么?我记得你们并不顺路。
越舒磨牙, 琢磨着怎么回答。
苏杭性子傲, 说话喜欢呛人, 但平时对他还是好脾气的, 不知道这回谁又触了小洁癖的霉头。他思考片刻, 比较谨慎地说:其实这个事、说来话长......
我在越舒家住了几天。
低凉的气息轻轻拂过耳廓, 手腕蓦然被握住, 越舒眼皮一跳, 叶景铄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什么?那头声音彻底沉下来。
越舒喉头一紧,手机差点脱手,叶景铄却没松开, 温润的指尖刚好碰到他的手心。
维持着这个姿势,叶景铄就着他的手与那头说话:当然,还被好好招待了一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叶景铄表情虽然一点没变, 语气里竟升腾出一丝炫耀的感觉。
苏杭电话那头气极反笑,冷着声:叶景铄,大过年跑别人家寄宿, 你自己没家吗?
叶景铄轻描淡写地笑道:嗯, 别人家住着舒服。
电话那头气出白烟。
越舒吸了吸鼻子, 他听不见两人对话, 只好乖乖耐心等着, 鼻尖在空调充斥的冷气中冻的发红,手指都是冷的,叶景铄眸色愈深, 似乎没有兴趣再交谈下去了:你还有事吗。
苏杭赶在他挂之前,快速说:叶景铄,别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你北京房子不少吧?怎么,豪宅住不惯,骗人骗到人家里去了。
叶景铄漫不经心地垂眸,低笑:你既然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了,何必来问我?
苏杭的声音沉默了几秒,咬着牙:叶景铄,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叶景铄嘴唇抿成一线,眼尾微挑,视线忽然落在越舒身上。
目光交汇。
越舒一怔,主厅的暖光落在叶景铄的侧脸,勾勒出那人略淡的眸眼,眼尾如短墨,此刻却褪去了往日稳重甚至有些凌厉的气场。
以前他未曾仔细看过,原来叶景铄会这么看着一个人,眼底的温柔和专注几乎无处遁藏。
或者说,看着他的时候。
苏杭怒气的声音在从话筒里滋滋传来。
叶景铄沉默。
他前世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一辈子很漫长,也很短暂,他有时候会分不清梦魇和现实,也常会在混沌中惊醒。重来一次,他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刻都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要把这人牢牢护在掌心里,任何人,任何事,谁都甭想动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