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端把剑抽出来,鲜血立刻涌出。
他面无表情地说:要不要对称一下?
不,不要了!不要了!
宋彦苍白着脸说道:快给我止血,我什么都说!
小端冷冷道:你就说吧,这点血死不了。
宋彦这可纯是自讨苦吃了,只得一边忍痛,一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事情经过。
原来跟曲长负的推断差不多,其实在他们第一次得知死者当中有黎秋河的时候,发现的那具尸体确实是黎秋河,但他不过是假死。
在被临时紧急通知前往运粮队中帮忙之前,黎秋河刚刚去点数了自己的财富,身上无意中沾染了从墓穴中带出来的防腐香料气息,却没有更衣。
这个小小的破绽一露,他立刻被南戎前来寻找宝物的影卫察觉到。
那帮人有特殊的方法可以辨别出这股气息,但却一时不能判断出自队伍的哪一名人身上,因此打算把他们全部迷晕,一一找寻。
黎秋河在察觉到危险之后,隐匿到了旁边河中的一个冰窟窿下面,才逃过一劫,而后他索性直接诈死,以免后续的麻烦。
曲长负道:也就是说,在刑部验尸之前,其实他就已经醒过来了,一直藏身于尸房之中。
宋彦被手臂上的伤口疼的表情扭曲:是。
曲长负道:你作为亲属,想要进去探看和整理尸体,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但他明面上已经死了,你又为何要毒死他呢?
宋彦深吸一口气,说道:曲长负啊曲长负,这个时间也有你猜不中的事,我告诉你,我没有毒死他。毒药虽然是我买的,但他是自尽!
他到现在为之,始终不能将黎秋河或者父亲两字说出口,可见还是心中发虚。
曲长负面色不动:无论那毒是你给他服下,还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他也一定是因为你而死。
宋彦道:那些珠宝上面根本就有诅咒,只要把它们弄出墓穴的人都得死!他一时贪念,将东西带了回来,却因此被人阴魂不散地纠缠上!他这样躲起来,岂不是更加说明心虚?
他喃喃地说道:万一要是被盯梢的人发现了,我就完了。我对着自己的父亲倾诉担忧,难道不应该吗?
曲长负抽空喝了口茶,等他说完了,才将茶盅放下,笑了笑说道:你的理由真是十分充分,声音也越来越洪亮。
宋彦:
曲长负道:宋彦啊,人坏不要紧,但是坏还虚伪,就有些恶心人了。你不光自私、恶毒、怕死,最重要的是,你还不想承认,每每作恶,都要努力为自己树立起一个受尽委屈迫不得已的形象。
害我是无奈,害四表兄是被迫,害你的父亲是并无此心其实都错了,你只不过是卑鄙无耻,连自己都嫌弃自己罢了。
他的口齿实在凌厉如刀,一番话把宋绎原本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色都给说的涨红了。
宋绎几乎忘了疼痛,咬牙切齿地说道:曲长负,我跟你拼了!
小端也不含糊,一脚把他踹回到椅子上,抬手又是一剑。
宋彦另一边的肩膀也被刺了个对穿。
放狠话要有相应的实力。
曲长负站起身来,说道:好了,多谢你方才的讲述,省下我一番调查的功夫。那么请你在这里稍歇罢,明日再聊。
宋彦恨极了他,又拿他没有办法。
眼看曲长负转身要走,一件久远泛黄的记忆突然间闪入脑海,宋彦脱口喝道:慢着!
曲长负回身,他仰起头来笑了笑: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关于你的私事。你屏退左右,我就告诉你。
曲长负稍稍停步,根本就没回头,微微侧身道:我的私事,不劳费心。
说完之后,他便欲直接离开,宋彦却猛地提高了声音:还记得你小时候喝过的养元汤吗?
曲长负微微蹙了下眉,沉吟片刻,说道:你们都下去罢。
小伍道:少爷,你
曲长负挥了挥手,小端无奈,只好离开。
曲长负这才转过身来,冲着宋彦说道:恭喜你得到了同我多说几句话的机会,所以奉劝你好好珍惜,不要卖关子。半盏茶的时间,说罢。
宋彦见他停留,确实甚为得意,本来还想卖个关子拿腔捏调一番,结果被曲长负直接把话给堵住了。
他顿了顿,悻悻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你小的时候为了养身子,每天都要喝一盅药膳,那是你娘请一位医术神妙的异域医师所特别配制的。
起初这药膳明明使你的病症大有好转,但是你喝了两年之后便不曾再饮过,难道你没有想过这当中的原因?
曲长负道:我说过了,不要绕圈子。
宋彦道:那养元汤里有毒,而且曲相根本就一清二楚,却放任你足足喝了两年。我小时候随着祖父来相府看你的时候,曾经无意中听见他同人提到过,你若不信,可以想办法找到当年的药方来确认。
宋彦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他本来是在曲府的后院当中玩耍,蹲在草丛里抓蛐蛐的时候,却听见旁边的凉亭中传出曲萧和另一个下人的声音。
那下人说的是,这种药本来就是慢性的,刚开始服用的时候可能会觉得精神好转,身体强健,但久而久之,却会愈发衰弱,最后身体衰败而亡。前后用的时间,至少也得五年。但现在大少爷只用了两年,您就吩咐停了,难道是害怕被人发现吗?
曲萧道:这几种药分开服用,哪一种都没有毒性,只不过是合在一起会造成药理相冲而已。更何况是夫人带回来的方子,就算被人发现,也想不到我的身上不是这个原因。
下人道:那您心软了?
曲萧道:今年我的寿宴,难为他病中还惦记着算了。
当时两人的对话只有寥寥数语,宋彦年纪还小,也只是听的似懂非懂,没有深思。
但当时他的第六感却觉得自己好像遇上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因此印象格外清晰,一直牢记到了后来,才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除了黎秋河之外,他并未对他人说过,当时黎秋河便告诫宋彦,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就好,以免惹祸上身。
他隐瞒这么多年,原本也没打算再跟曲长负提了,如今却是被对方气的急怒攻心,一心想要报复,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宋彦不无恶意地看着曲长负:现在你明白了,原本你虽然先天体弱,但也不过是比其他同龄人容易生病而已,并不至于沉疴不起,是从五六岁之后才逐渐病重的,这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他放慢了语速:你的父亲,可并不希望你能健康地活在这个世上。
宋彦盯着曲长负的脸,试图捕捉他面上的每一分表情,一如对方方才高高在上地盯着那个狼狈的自己。
可惜让他失望了,曲长负只是在初始微露动容,而后表情便平淡了下去,说道:哦,是嘛。
他如此表现,宋彦反倒一怔:你,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