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靖千江的理解中,既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那应该就代表着他和曲长负正式确定了关系。
可是那个没良心的小子,自己这一来一回数月过去,也来不及巩固感情,说不定他就把这茬给忘了。
靖千江想到此事,忽喜忽愁,情不自禁地催马快走,连路过了自己王府的门都没抬头,径直向着曲长负的那处别院而去。
相府护卫早已见璟王殿下来来去去地惯了,也没人拦他,反倒还跟他说,少爷在后花园的观霞楼上。
那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曲长负正在最顶层,趴在栏杆上向远处眺望,他的袍袖在风与流光中翻飞。
靖千江上去,站在曲长负的身边,同他一起向着远方望了望,心中踟蹰半天,才道:你用没用早膳?
曲长负道:中午那顿都吃过了。
靖千江:噢,都、都这么晚了。
他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一偏头,看见曲长负白皙的脖颈之侧有一处昨日留下的红痕,瞬间觉得心猿意马,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和羞涩,后面的话就忘了。
倒是曲长负问了一句:方才入宫,皇上对你说了西羌战事的事吧?
靖千江定了定神,说道:放心,西羌的包围圈没成,宋太师那边一时半会不会有危险。我已经请战出征,三天后领兵过去支援。
曲长负直到此时才回过头来看向他,问道:你主动请战了?
靖千江道:嗯。
曲长负淡淡道:何必如此。我上一世能对付得了赫连耀,这一世同样可以。我也不需要你替我担负任何仇怨与责任。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男儿立于天地间,依旧你是你,我是我。
靖千江微笑道:这一点我很赞同。男儿立于天地间,所以不能总是曲大人为了家国百姓分忧,而千江只当一位无所作为的闲人耳。总没有你不许我立功上进的道理,是不是?
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曲长负的脖子上面瞟,只觉得那处红痕看着不免刺眼,也不知道留下的时候疼不疼,还是自己没经验,失了轻重。
靖千江终于没忍住,伸手在曲长负的脖子上摸了摸,感觉对方身子一颤,他连忙把手收回来。
心中惆怅,靖千江低声道:唯独一点,我真是舍不得你。方才陛下跟我说,我不小了,该成家了,我就想,若是咱们真能如寻常夫妻一般,朝夕相对,那该多好。
曲长负挑了挑眉道:那你可想的远了。说不定等你回来,我都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
靖千江:哦?
曲长负:嗯。
靖千江展昭蓦然伸出双臂,环过曲长负腰背,将他抱住。
那可不行。
他说:你昨夜答应了同我一起,就绝对不可以反悔,也不能忘了我,否则,我还是要追着你到处跑的,就算用尽手段,也要把你给拉回来。
曲长负一向自制,从混乱的悲痛、放纵与欲望中醒来,便觉荒唐,因而再见靖千江时,他内心深处这点微妙的不自在就让他比平日里更加端着几分。
而此时两人抱在一起,身体的熟稔程度更胜于心理的抗拒,曲长负嗤地一笑,说道:行了,我与你开玩笑的。有的话不用一直挂在嘴边,你说了八百遍,我还能记不住吗?
靖千江微微笑着,轻轻亲吻他。
他觉得曲长负腰身极瘦,搂着空荡荡的,忍不住又把手臂收紧了一些。
一吻之下,昨晚那上瘾般的痴迷便又涌上心间,如痴如醉一般的感觉,几乎令人迷失。
他能听出来,对于曲长负来说,这就是等于答应了自己方才的话。
靖千江低声道:谁让你这人冷情,我不叮嘱几遍,总觉得不安稳。
曲长负拍拍他肩头,将靖千江推开,说道:大将军,真该让你手下的兵看看你这样子。
靖千江怀里空了,但也不以为意。
他痴心多年,是直到如今,才觉得自己算是隐隐握住了一点能够真正抓到的东西,只觉得开心极了。
顿了顿,靖千江又去拉曲长负的手,柔声说:我就快要走了,别说那些没意思的政事了。你的身子怎么样,昨晚原是我有些过分,回去再歇一歇罢。
曲长负咳了一声道:高估你自己了走罢。
靖千江听他咳,不知怎的,也觉得嗓子发痒。
他本来想说你要真这么觉得,我下次可就不节制了,可是话在心里飘了飘,终究还是没敢跟曲长负说。
两人从小楼上下来,进院子之前,曲长负忽然又道:昨晚我心情不佳,故确实抱着放纵一番的心思。
靖千江嗯了一声:我知道。
曲长负说:但发泄情绪不一定要用纵欲的方式,我也不会因为仅仅是想要纵情,就随随便便找个人在一块。
靖千江猛一转头看着他,见曲长负面带薄笑,坦然自若,一提袍摆迈过门槛,先回房去了。
*
即使再怎样缠绵不舍,三日的期限还是转眼便到,靖千江自己求来的差事,也只能把一颗心挂在京城,率大军出征。
靖千江离开之后,曲长负又在别院当中盘桓几日,这才回到了相府。
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回来处理,又不耐烦见这里的人,因而故意选了晚些的时候回来。
但偏生倒霉,竟然还是能破天荒地遇到原本应该公务繁忙的曲萧在他院子前面的花园中盘桓。
曲长负身边簇拥着同他一起回府的侍从,小端正提着一盏灯笼走在最前面,曲萧身后则只有一名小丫鬟跟着,从路的另一边走过来。
狭路相逢。
父子两人脚步都是一顿,片刻之后,曲长负抬了抬手,让到路边一侧。
他身后的人明明都是相府带出去的,但这时看见了曲长负的动作,这才冲着丞相行礼、让路。
自从上次刑部那件事情之后,父子两人便不曾说过话,如今又是这种对峙一般的见面方式,更加显得剑拔弩张。
曲萧从曲长负让开的道路上走过去,走到曲长负身前的时候,他停住脚步,侧头道:兰台。
曲长负微微躬身:父亲。
曲萧道:今日为父生辰,咱们府上办了宴席,本想等着你,不过你没回来。是忘记了么?
曲长负心平气和地说:父亲的生辰,儿子不敢忘。只是儿子天生性劣,不讨父亲喜欢,因而不愿在这样的日子惹您不快。
他语气中没有任何讽刺之意,更像是一种单纯的迷惘和叹息,曲萧没有接曲长负的话,说道:你陪爹走一走吧。
曲长负道:是。
他便转过方向,跟在曲萧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