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眼低垂著,那雙巨大的灰黑色眼珠隱匿在細長的睫毛下,從未有過的憂傷。
只聽蜃景回道:「嗯……不算是吃吧,是他的內丹融進了我的身體。」
「有這種事?」萬歲不解,他從未聽過妖的內丹能與異生物相融合。
「也許正是因為我帶著他的內丹太久,他的那些荒謬想法才會影響到我,竟讓我也有了想要做人的決定。」
萬歲感受到了脖子一陣酸疼,急忙將頭低下,他沒再看蜃景,繼續問道:「那你自己呢?和他的內丹相融以後,真的想明白了如何做一個真正的人嗎?」
聽後,蜃景沉默,沒多久,他的聲音飄了過來。
「明白了,也沒明白。」
「什麼意思?」
「我明白的是木頭,卻還是不懂做人。」蜃景回答,後又反問,「那你懂嗎?懂得了什麼是人?」
這一問,把萬歲問懵了。
是啊,萬歲究竟活了有多久,就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經歷過喜怒哀樂、生離死別,嘗過人生百味,卻道不明何為人。
知道萬歲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蜃景閉上眼,將眼周漂浮的白色雲霧掩蓋上,至此,萬歲再也無法看見他。
「那你不再問我問題了嗎?」萬歲喊了一句,卻只得到蜃景告知如何離開秘境的方法,其餘,他便沒再多說半句。
來到高台處的石門面前,萬歲回望了一眼身後的整個長生秘境。
真的就這麼走了?
他甚至,有那麼些恍惚。
他忽然明白過來,也許蜃景不再問他的原因,就是因為蜃景知道,哪怕將萬歲困在這裡一輩子,蜃景也不會理解何為人。
所以,才會放走萬歲吧……
恍惚過後,萬歲嘆了口氣,終於將石門推開,離開了這個令他產生失落之感的長生秘境。
——
「他就這麼放你出來了?」許南星聽著一愣一愣的,湊上前問道,「就問了你一些怎麼做人的問題?那麼簡單?」
「簡單?」萬歲看了一眼許南星,而後又扶著額說道,「我快被他煩死了,一點也不簡單……」
萬歲心裡想著,光是每次換場景時的暈眩感就夠他受的了,到現在他都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有些發脹難受。
蘇木見他不太舒服,靠著柱子想了想,才說道:「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蜃景我會和縛妖司去找,不管他有沒有傷害別人,他都得被關進時間流河。」
對蜃景,萬歲甚至有些可憐他。
因為他同木頭一樣,都很孤獨。
現如今融合了木頭內丹的蜃景,已經理解了木頭那份想要成為人的決心,以及木頭生前的所思所想,想必,那會是壓在蜃景心頭一輩子的沉重負擔。
想到這兒,萬歲突然起身,低聲說道:「我先回去了,有什麼想問的,之後再說。」
他的語氣恢復了平時的那般冷漠,令人不易靠近。
長生秘境為他帶去了一絲希望,現在知道是假的,萬歲心裡一定難受。
高青竹站在沙發邊上,看著他踏上火車離開臨海車站時的寂寥背影,一句話都未說。
因為她知道,那是萬歲自己處理情緒的方式,他需要一個人靜靜,畢竟活了那麼久,他都是那樣子過來的。
這種習慣,短期內可改不掉。
「青竹~」身後,許南星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帶著撒嬌的語氣,「我們去約會嘛~你想看電影還是吃飯?還是我們回去好好深入交流一下?」
「……」高青竹回頭,無語地看著他。
深入交流這種話……不應該倆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說嗎……
她側眸瞥了一眼一旁的蘇木,就看見蘇木尷尬地避開視線,隨後乾乾咳了兩聲:「咳咳……許南星,今天好像輪到你值班吧?」
「咦?我嗎?」許南星指了指他自己,隨後又拍了拍腦門,「啊對,我都差點忘了。」
露出一臉的失落,就看見許南星拉著高青竹的胳膊不舍地說道:「可惜了,正好有部電影很好看呢,本來想和你一起去看的。」
「明天去吧,我先回家了,等你回來。」高青竹笑了笑,和二人道了別,便離開了臨海車站。
高青竹走後,蘇木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許南星看出了他有心事,詢問道:「怎麼了蘇木?一臉不開心的。」
「是縛妖司。」蘇木望向大海,一臉擔憂,「昨天縛妖司就和我說了,但因為萬歲的事,我沒和你們說。」
「什麼事?」
「有關前不久失蹤案的事。」
原本許南星還翹著二郎腿一臉悠哉,在聽見失蹤案後,忙將腿放下,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
「你說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