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上首端坐的簡虛白後,才十三歲的女孩兒滿臉俱是掩飾不住的驚惶恐懼,蒼白單薄一如狂風暴雨之下的花朵。縱然沒有十分姿色,此刻也顯得楚楚可憐。
無奈簡虛白根本不吃這套,冷冷掃了她一眼,甚至連個「坐」字都沒有,就開門見山的問:「你跟你表姐說了什麼?她回房後,竟哭哭啼啼個沒完沒了?!」
「姐夫疼愛表姐,又不是什麼秘密。」韋嬋聞言怔了怔,狐疑與絕望在她面上交織片刻,最後定格成濃濃的諷刺,「以您的身份,要代姐姐盡孝,直接動手就好了,何必還要再找藉口?」
「盡孝?」簡虛白何等敏銳?一聽這話,就察覺到這事怕是與自己岳母有關,他心下沉吟,面上卻依舊一派冷漠:「你表姐才回房就哭得險些暈過去,我盤問良久也沒個準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表姐沒跟您說?」韋嬋沉默了一下,忽然吃吃的笑了起來,「啊,也對!且不說她自己的責任,就說世人常言,有其母必有其女,就算姐夫您這會很喜歡她,可你們成親才幾天?她又怎麼敢冒這個險,叫您知道呢?」
簡虛白也笑,他容貌原本昳麗,長眉舒展、薄唇微勾時尤其顯得英姿勃發,神采飛揚,只是鳳眸之中卻毫無情緒,烏沉沉的仿佛不見底的寒潭,潭底流轉的冷光,森冷、銳利,似隨時要衝鞘而出的刃。
「你既然找上你表姐,顯然是不想走窄路的。」他語氣輕鬆,儼然還帶著些許調侃的味道,說的話卻叫韋嬋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向來怕死的人最好對付,你若還想玩弄小聰明,我不介意讓人帶你下去,教好了規矩再來回話!」
韋嬋原本還想試探幾句,可偷眼見他眉宇之間滿是陰霾,顯然耐心即將告罄,到底不敢遲疑下去,怯生生的問:「……您……您不是來滅我口的?」
「糊塗!」紀粟聽到這兒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言呵斥,也是提醒,「你是什麼身份?公爺想要你的命,只需略作暗示,你這會已經被埋起來了!這三更半夜的,公爺明兒還得上朝,要不是為了給你個機會,何必親自過來問話?!」
其實這個道理韋嬋也懂,可涉及到自己的性命,不得句準話哪能放心?
聽了紀粟之言,她才自嘲一笑,道:「我如今身敗名裂,也就剩這條命了,世人雖然個個看我該死,我自己,卻是沒那份骨氣放下的!」
既然想活,自然沒有不聽話的道理,她索性從頭說起,「自從雲表弟出生後,我姑姑成日裡想的就是讓他做世子。無奈太妃心目中的世子人選,卻是陸三公子!」
婆媳兩個本來就不和,為此更是斗得死去活來。無奈衡山王一直拿不定主意,她們兩個縱然占得上風,也只能一時,終究無法定局。
這種情況下,韋夢盈就擔心,自己的親生兒子陸冠雲還年幼,將來尚不可期,而陸冠倫卻到了議親之年,「一旦太妃為陸三公子娶得高門貴女,挾岳家之勢,我姑姑恐怕自己難以抵擋——偏偏姑姑這幾年專心籠絡王爺、護好雲表弟,對表姐難免就不大顧得上,母女之間,漸漸存下罅隙!」
「尤其是表姐早在上巳宴上就得了您這貴人的青眼,回到衡山王府後,卻對姑姑隻字不提,直到懿旨下達,才肯坦白!中間姑姑有所察覺,自然擔心表姐嫁給您之後,縱然得到您的寵愛,卻也不見得肯為雲表弟出力!」
韋夢盈是有自信把大女兒哄好,但——這需要時間!
而太妃卻未必肯給她這個時間!
所以韋夢盈思來想去,覺得還是直接對陸冠倫下手,最是穩妥。
畢竟衡山王其他幾個兒子,大兒子、五兒子都是庶出,論身份天然就不如陸冠雲這個繼室嫡子;二兒子倒是原配嫡出,比陸冠雲高貴,可他既不討太妃、也不討衡山王喜愛,還娶了個嫉妒潑辣又無子的正妻,不立他的理由簡直分分鐘能數出一大堆來!
也就陸冠倫,原配嫡出,性情敦厚,學業也不差,深得太妃歡心,連衡山王也對他非常滿意——要不是韋夢盈把丈夫籠絡得太好,陸冠雲壓根就沒資格跟這個哥哥爭!
「只是陸三公子雖然光風霽月,不難算計,可太妃何等精明,怎麼可能不保護好他?」韋嬋苦澀的笑了笑,「姑姑雖然有心,卻一直找不到機會,後來,就把主意打到了太妃的壽辰上!」
太妃壽辰之日,賓客盈門。
作為壽星的太妃,基本上從早到晚,都脫不開身。
在這天對陸冠倫下手,只要盯好了報信的人,足以在太妃反應過來之前,將陸冠倫打落深淵!
「繼母謀害原配嫡子,是極大的惡行,表姐之前的繼母柳氏,就是個現成的例子!」韋夢盈自然要汲取教訓,「姑姑連身邊的丫鬟也不敢用,就想到了我這個親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