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笑聽出婆婆語氣里分明的牴觸,甚至隱隱還有些忌憚,暗吃了一驚,心念未絕,卻聽大姑子解釋:「幼蕊是娘您看著長大的,如何不知道娘接她來帝都,是真心為她好?如今不肯來,十有八.九是卻不過面子。所以咱們這幾個再怎麼想辦法,恐怕她都下不了這個台!」
「可你們三叔也姓簡!」晉國長公主蹙眉道,「幼蕊不肯給我面子,難道就肯給他面子?」
清江郡主見她實在不肯,抿了抿唇不說話了。
堂上一時間沉默無聲,片刻後,晉國長公主極不情願的對簡虛白道:「你們明天去問問你們三叔,這事兒他肯不肯搭把手?」
夫婦兩個領了命,看天色不早,也就告退了。
出門之後,宋宜笑詫異的問丈夫:「娘今兒怎麼了?」
「娘的第二任駙馬裴則,與三叔是過命的交情。」簡虛白好半晌沒作聲,快到燕國公府了才淡淡道,「裴則當年墜馬身故,有一種說法是因為發現娘跟爹……心緒不佳,策馬發泄,結果才出了意外!之後娘很快改嫁給爹,更是隱約證明了這謠言——本來三叔自幼養在端木老夫人膝下,與爹雖是同胞兄弟,也不是很親近,經過這件事情,關係越發疏遠。」
之後簡離邈的妻子難產,一屍兩命。
他又是個長情的,不願意再娶,膝下難免寂寞,「大伯一家十幾年前就奉祖父回了桑梓,三叔能移情的晚輩,也就我們二房姐弟三個。其中姐姐懼怕娘,向來足不出戶,三叔也不可能去閨閣里看她;三哥一直被爹帶在身邊教文教武,沒什麼時間跟三叔照面;只有我雖然養在皇外祖母膝下,但也能不時出宮小住,爹跟三哥都不願意理我,娘也忙得很,也就三叔願意哄著我!」
簡虛白平淡的語氣里有著難掩的失落與寂寞,「所以我跟三叔越發親近,這才緩和了兩房之間的關係。不過除了逢年過節,他們三個平常依然不照面。這回大姐建議去求三叔,娘當然不情願——據說當年三叔為了裴則之死,在長公主府大發雷霆,鬧得娘十分下不了台,最後祖父親自趕到,才給娘遞了個梯子!」
——誰知道簡離邈會不會愛屋及烏,為了裴則的親侄女裴幼蕊,再次大鬧長公主府?
但晉國長公主最後還是選擇了向這小叔子求助,顯然她雖然改嫁了三次,至今養著好幾個面首,終究不是涼薄之人。卻是冒著自己丟臉的風險,也要將義女勸回身邊照顧了。
宋宜笑沒想到一時好奇竟問出了婆婆這樣的陰私,不免覺得很尷尬,又想:「他連親娘的隱秘也跟我講,可見是真把我放在心上的,下回再有類似暖淑人的事情,我可不能再不相信他啦!」
這麼想著,心底不免生出些許淡淡的甜意來,嘴角忍不住彎了又彎。
半晌後他們回到府里——才進門,就有下人來稟告:「有一位江南來的客人,方才就到了,已經等了公爺好一會!」
「江南?」簡虛白聞言,神情頓時鄭重起來,「請他稍等,說我才回來,換身衣服便去相見!」
進了內室後,一邊更衣一邊告訴妻子,「可能是顧公派來的!」
見宋宜笑一頭霧水的看著自己,知道她已經忘記了,補充道,「就是顧韶——你娘家祖父生前的好友、我祖父在朝時最大的對手,前些年致仕之後,他原本回了故鄉洪州,但因為愛慕江南景色,後又去江南建了一座園子住。」
宋宜笑這才恍然:「你派人找過他?」
不然這位曾經的朝堂巨擘,大過年的,千里迢迢派人來找簡虛白一個後輩做什麼?
簡虛白「嗯」了一聲,接過她遞來的外袍穿上,走到妻子的妝檯前,匆匆檢查了下儀容,道:「我去看看是不是——若是的話,卻不好怠慢!」
畢竟太子這會正要拉攏顧韶,怎能冷落他派來的使者?
簡虛白走之後,宋宜笑還不及琢磨這事,巧沁又上來稟告:「夫人,方才袁家遣人遞了口信過來,說您明後天若不忙的話,博陵侯想請您過府一敘!」
「這肯定是為了娘提議的親上加親了!」宋宜笑心下瞭然,道:「待會我問問夫君,若明後日不需要去哪裡拜年,也不需要在家裡等什麼人,那我就過去!」
巧沁忙著人去袁家回話。
去袁家回話的人還沒回來稟告,簡虛白先著人到後面來報:「公爺要陪客人,晚飯請夫人自用就好!」
「看來那人確實是顧韶派來的,不然不必這樣禮遇。」宋宜笑心裡這麼想著,對左右道:「叫廚房加幾個江南那邊的菜,口味也清淡些!」
這天簡虛白到很晚才回房,雖然神情疲乏,心情卻明顯不壞,將妻子按在榻上吻了好一會才放開,笑道:「開春之後我可能不用那麼忙了,到時候休沐,也好陪一陪你——三四月里,帝都城外踏青的好地方可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