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虛白微怔,隨即大笑著反手扯下帳子:「愛妻這樣坦誠,為夫怎可叫你失望?」
八寶羅帳翩然落下,時間與空間在此刻都被遺忘,像整個天地只有這六尺錦帳。
更像整個天地只有他與她。
不記過去,
不問未來,
在當下——
他是她的一切,
她也是他的一切。
「終究這樣了!」雖然說在出閣前就做好了準備,可真正完成從少女到婦人的轉變,宋宜笑依然心緒難平。
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他們理所當然相依相偎,擁有彼此。
從出閣那天起,她已有這樣的準備。
只是惜別女兒身的悵然若失,與終於真正結髮同枕席後的塵埃落定,讓她對於未來依然有著始於未知的惶恐。
生老病死的無可奈何;柴米油鹽的分歧與衝突;移情別戀後的反目成仇……
這一生的韶光這一世的喜怒哀樂,紙上寫來不過寥寥數行,卻需要以彼此的年華雋刻每一個春夏秋冬的朝朝與暮暮。
從他們在親長賓客的見證下,於正堂交拜那一刻起,直至魂歸黃泉下。
今日不知明朝的凡人,又怎能於此刻望見數十年後的風風雨雨?
所以又怎能不惶恐?
但也因為今日不知明朝,所以惶恐之中,亦有著隱隱的期待與暢想——雪落屋頂的簌簌聲里,室中燭火朦朧且靜好,你在帳中,我也在帳中,你在我身側,我在你懷裡。
此時此景,便對前途又再多惘然,誰又能夠免俗,不將心亂如麻,換了脈脈繾綣?
相比宋宜笑這會的百般滋味湧上心頭,簡虛白卻沒那麼多想法,他微微垂目,靜靜凝視著懷中的妻子,目光掃過腮側分明的吻痕後,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抹愉悅——是的,他此刻的心情很簡單,就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從名份,到實質,都擁有了所思所想之後,無比滿足的愉悅。
側首看向帳外,原本的濃黑,已悄然散去,一縷晨曦靜靜透過窗欞,溫柔撒落滿室。
簡虛白迎著它的撫摩,愜意的合上眼。
……宋宜笑醒來時,已經是掌燈時分。
相比她此刻仍舊全身酸軟萎靡不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早已衣冠整齊的簡虛白卻是精神抖擻,顧盼之間目光炯炯,口角含笑,滿面春風。
「餓了麼?」他心情很好的親自伺候妻子梳洗,體貼道,「我中午就叫廚房燉了雞湯跟燕窩,這會正好可以用!」
「你中午就起來了?怎麼不喊我?」宋宜笑看著窗外已經徹底黑下來的天色,很有掩面的衝動:作為當家主母,居然在沒有生病的情況下,睡了一個白天!
她可以想像今天這個白天,府里私底下都在說些什麼!
說不定連府外都知道了!
她接下來還能出門嗎?!
簡虛白看出她的鬱悶,玩味的笑了笑,道:「橫豎正月里,又沒什麼事,吵醒你做什麼?」
——他這會倒是說得冠冕堂皇!
等宋宜笑收拾好了,兩人一塊去花廳用過晚飯,簡虛白道:「我有幾件去年積壓下來的公務,得去前頭書房處置下,過會就回來。」
宋宜笑雖然睡了一整天,但這會依然覺得不大舒服,聞言點頭:「你去吧!」
他走之後,她也沒心情理會丫鬟們的竊笑,大致問了問今天后院沒什麼事,叮囑錦熏常去芝琴那兒看看,也就回房了。
進內室後,她撲到榻上繼續補眠——睡得正香甜時,卻被丈夫吻醒。
睜眼看到他正邊俯身與自己親昵、邊迅速寬衣解帶,宋宜笑想到昨晚的經歷,不禁有點發憷,忙伸手推他肩,告饒道:「我太累了,過兩日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