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那幾個子女的所作所為,之前也已經半掩半遮的傳了出去,算不上真正的把柄了!」
「所以金素客眼下雖然依舊在為太子做事,倘若太子式微,他卻未必肯忠心到底!」
「畢竟算起來他倒向太子才幾個月?」
「兵部的何文瓊倒可以算是太子心腹!」
「問題是他去年年末才正式接手兵部,而本朝從定鼎起,兵部就一直明明暗暗的把持在蘇家手裡!」
「這才半年光景,何文瓊再有手段,最多拿住兵部上下的官吏,至於說兵權卻依然無力影響——而兵部離了兵權,無非是個空殼子,又能濟得了什麼事?」
「至於戶部,誰都看得出來徐惜誓只是個幌子!」
「畢竟這位毅平伯世子不屬於有志不在年高的範疇,沒人在幕後手把手的指點與協助,他別說助太子拿下戶部了,能把份內之事做好就很不容易了!」
顧韶在楸枰上落下一子,嘆道,「也就是說,太子看似勝券在握,實則根基淺薄,氣候未成,想要高枕無憂,還早得很!」
「其實何文瓊在去年年底就登上了兵部尚書之位,金素客是年初投於太子麾下。眼下皇舅對於太子勢力的調整,無非是我與徐表哥二人,以我們的年歲與資歷,如何起得到扭轉乾坤的作用?」與他對弈的是簡虛白,燈火下他一襲絳色盤領衫色澤如血,愈顯唇紅齒白,面若冠玉,此刻微垂長睫,目注棋局,口中似漫不經心道,「何況無論我在御史台,還是徐表哥到戶部,都不是主官。歸根到底,何、金兩位,才是太子攝政朝堂的根本所在!」
「但這幾個月以來,東宮在朝堂上卻從未占到什麼上風。」
「歸根到底,是缺了一員主帥!」
——其實太子一派,自然以太子為帥。
簡虛白這麼講,實則是指太子這個「帥」不合格。
所以即使麾下兩員大將分別主持吏部、兵部,他對上只掌握了一個禮部、部分刑部的裘漱霞,都覺得吃力。
當然這也不能說太子廢物,畢竟就像袁雪沛從前說的那樣,本朝這位儲君一路走過來實在是太順風順水了——顯嘉帝的身體狀況決定了他明知道繼承社稷的兒子不能太嬌慣,卻因為擔心自己死後主少國疑,不得不不遺餘力的鞏固太子地位。
反觀裘漱霞等人,那都是經歷過前朝顯嘉帝奪儲的過來人!
哪怕是性情張揚驕橫跋扈的代國長公主,可也是顯嘉帝登基的功臣之一!
打小被顯嘉帝精心呵護的太子,一直以來都過得舒舒心心,連跟人起爭執的經驗都沒有,顯嘉帝再毫不藏私的傳他帝王心術,沒有實際磨礪過,終究只是紙上談兵;對手卻是一群對於奪儲可謂是輕車熟路的長輩——他輸得真心不冤。
然而他輸得起——他有顯嘉帝這個九五至尊兼奪儲行家做後盾!
「所以陛下這回借題發揮,點了我給太子做這個主帥!」顧韶端起茶碗呷了口,淡淡道,「扶持毅平伯世子在戶部站住腳,繼而聯手何文瓊逐漸收取兵權,鞏固太子地位——只要太子地位穩固,金素客自然不會另覓高枝!如此才稱得上吏、兵、戶三部在手,天下可期!」
要做到這些,對他來說不難,到底他有過執政一國的經驗,退居林下的近二十年間,因著心存起復之念,不但把在朝時候的許多經驗與思路再三梳理,對於朝堂上下的變化,也一直保持著關注。
顧韶可以不心虛的說一句:論主政手段,他如今卻比從前更上層樓。
問題是,「魏趙二王固然與太子一樣年輕稚嫩,可輔佐他們的人,豈會看不出來眼下的局勢?如今這兩派人必定將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
「顧公若去,徐表哥在戶部能不能站住腳都是個問題,更遑論襄助太子。」簡虛白瞭然道,「何文瓊無人援手,想染指蘇家經營多年的軍中,豈是易事?金素客倒是把吏部打理得鐵桶一般,但他對太子,可以順水推舟,可以錦上添花,卻未必肯雪中送炭——換了我輔佐魏趙二王,我也會選擇剷除顧公您!畢竟只要沒了您這個運籌帷幄的主帥,憑太子的城府根本鬥不過裘漱霞或代國姨母中的任何一位!」
「更不要講趙王背後還有個蘇家,魏王這邊至今只有代國姨母出面斡旋,我那位姨父可一直都不動聲色,不曾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