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念一轉,對月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卻是打算把這場偶爾遇見的壁腳偷聽到底了!
「終究我與表妹青梅竹馬,即使我沒有娶她,總也是盼她好的。」卻聽魏王淡淡道,「你若沒有殘廢,倒也還罷了!但你如今這個樣子,怎麼可能不連累你將來的妻子……」
「我高興被他連累怎麼了?!」宋宜笑正在揣測袁雪沛接下來的反應,卻不想橫刺里忽然一個清脆中帶著怒意的嗓音插了進來,冷笑著道,「正如袁郎所言,我的終身大事,難為還要問過你不成?!便是陛下也沒有插手過臣子家的婚娶事!」
宋宜笑暗吃一驚,循聲抬頭,雖不見人影,卻知道蔣慕葶就在跟前的假山上——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的,可看到自己?
「表妹,我知道我對不住你,只是你心裡再有氣,也不能這樣作踐自己……」魏王這回的話講到一半又被蔣慕葶氣急敗壞的打斷:「你以為我仰慕袁郎,是為了你的緣故破罐子破摔?!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是一時瞎了眼,可不是一世不長眼!」
她說這番話時顯然非常憤怒,因為宋宜笑在同時聽到「砰」的一聲,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從假山上砸了下去,十有八.九是蔣慕葶摔了出氣的。
不過魏王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藥,還是今天沒吃藥,卻似根本沒看到一樣,依然語重心長道:「表妹你現在年紀還小,不知道成親乃是一輩子的事,為了一時賭氣賠上終生,往後你想起來再懊悔也遲了,這可怎麼辦?」
又說,「你這會還怨著我,所以不肯把我說的話聽進去,但你往後總會知道我的苦心的!」
「怎麼我還要謝謝你不成?!」蔣慕葶被氣笑了,「不過仔細論起來我還真要謝謝你:我能夠以未嫁之身遇見袁郎,可不是要謝謝你當初的不娶之恩?!」
她毫不掩飾自己語氣中的嘲弄,「每每想到這點,我都慶幸得恨不得跪下來給你們夫婦磕三個響頭!」
假山後宋宜笑聽到這裡險些笑出聲來,忙對同樣忍俊不禁的月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魏王再怎麼認為蔣慕葶對自己余情未了,到底是天潢貴胄,蔣慕葶當著袁雪沛的面把話說到這份上,他也不可能再表現自己的「好心好意」了,躊躇片刻嘆了口氣,道了聲「保重」,跟著就聽到他腳步聲逐漸遠去。
他走之後,假山後便只剩下袁雪沛與蔣慕葶——宋宜笑因為決定不沾他們的事了,這會就想轉身離開。
誰知沒走幾步,卻聽蔣慕葶喚道:「善窈,出來吧!我方才在上面看到你了!」
「我出來散散酒意,無意中走到這裡的。」宋宜笑聞言,只好折回去,解釋道,「可不是存心偷聽!」
「我都說了我看到你了!」蔣慕葶抿唇道,「你那走過來的樣子也不像是有目的的——再說我們之間這點事情,你早就清楚了,多聽一耳朵又有什麼關係?」
說到這裡,神情複雜的看了眼不遠處的袁雪沛,「方才……實在對不住!要不是我,那人也不會來找你麻煩。」
袁雪沛今日穿著寶藍素紋圓領衫,許是傷了腿之後怕冷,不但外面罩了件月白縐紗衫子,膝頭還蓋了條顏色黯沉的織毯。他一頭墨發整齊的束在赤金冠里,金冠正中嵌著拇指大小的珍珠,裝束雖然簡潔,卻不失華貴。
沉穩又不失明亮的寶藍色將他原本就白皙的膚色襯托得格外鮮明,卻也顯出幾分病弱的蒼白來。
此刻並不看蔣慕葶,只盯住了不遠處的地磚,語氣隨意道:「蔣小姐不必介懷,我與魏王殿下原是政敵,彼此之間原就不可能和睦共處。何況魏王殿下雖然將我邀來此地,卻也沒有拿我怎麼樣。是以蔣小姐完全沒必要與我賠罪!」
「其實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蔣慕葶聽出他語氣里的疏遠,有些委屈有些難受,不知怎麼的,就道,「也不知道今天為什麼忽然就找上了你——」
話說到這裡時忽然覺得不對,自己差點做了魏王妃的事兒,在貴胄中間是公開的秘密,袁雪沛哪能不知道?
雖然說她沒有想給魏王開脫的意思,可那番話卻會給人這樣的印象,這得多傻才能當著自己此刻喜歡的男子的面,去給自己的前准未婚夫說話?!
尤其袁雪沛到現在都對她抱著拒絕的態度——蔣慕葶想到這兒,把自己舌頭咬掉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