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簡離邈到蔣家別院前遞了帖子,道是受博陵侯之託,前來提親。
簡離邈的身體一直不怎麼好,被迎入門時,還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所以落座之後就賠禮:「博陵侯原本想請他舅父衡山王前來的,無奈四月里太妃才去,王爺如今還守著孝,不好沾喜事。博陵侯自己這邊的親長,也久不來往,思來想去,因著與阿虛交好,卻托到了我頭上。怠慢之處,還請諸位多多包涵!」
——袁雪沛跟他二叔當然不是真的很久沒來往了,畢竟去年年初,他才把這一家子趕出侯府。問題是這回蔣慕葶被算計,袁二叔一家正是罪魁禍首之一,若袁雪沛還要請這個叔父來提親,那就不是想結親,而是想結仇了。
除了這個叔父外,袁雪沛的人脈大抵都是太子一派,也就簡離邈,任官尚書右丞,為正四品下,品級雖然不算高,但作為前任宰相簡平愉的親生兒子、晉國長公主的小叔子,身份也不算差了。
重點是他的政治立場跟蔣家一樣,屬於持中。
他出面,至少雙方說話時也放鬆些。
足見袁雪沛對於今日的提親,是用了心思的。
「簡右丞言重了!」蔣寅命人送上香茗,淺啜一口,溫言道,「右丞風儀清絕,世所罕見,今日前來,吾門可謂是蓬蓽生輝。」
由於目的明確,兩人寒暄了一陣之後,也沒什麼好羅嗦的,直接敲定了婚事——因著現在還在避暑期間,山上諸事不便,所以具體的婚期、嫁妝、婚禮,得等回帝都後再詳議。
簡離邈今日兩手空空而來,到這會卻從袖中取出一隻精緻小巧的檀木匣:「這支點翠白頭富貴赤金釵,乃是博陵侯之母臨終時親口說明,要與未來兒媳的。今日既然約為婚姻,自當留作信物!」
蔣寅看了眼左右,蔣慕英走出來接了,對簡離邈道了聲謝,眾人又敘了會話,簡離邈也就告辭了。
這件親事結得倉促,卻又在眾人意料之中——只是大家雖然都猜測蔣家肯定捨不得把蔣慕葶許給姬明非,卻也不看好她跟袁雪沛:「斷了腿不能出仕,單靠爵位,橫豎也就那樣了!蔣家那位,早先可是有機會做王妃的,如今只能嫁到侯府不說,這博陵侯自己也註定做不了什麼事業,往後場面上若碰到魏王妃,想也沒臉!」
「她能做王妃,那是清清白白的時候。如今誰不曉得她自己戀上了博陵侯,卻又跟姬家那位不清不楚?要不是看蔣家寵著她,怕把蔣家逼到魏趙二王那邊去,博陵侯之前就不肯要她呢,這會又怎麼會改了主意?」
「這麼說來這兩位如今倒是門當戶對了,一個是廢人,一個是殘花敗柳?」
一時間上上下下都不乏諸如此類的竊竊私語。
錦熏打聽到,說與宋宜笑聽時不免啐上一口:「這些人說話好生刻薄,蔣小姐不過與姬大公子獨處了會,兩人手指都沒碰一下呢,居然就被說成殘花敗柳了!這還是袁侯爺已經托三老爺去蔣家提了親的,若不然,那話也不知道得難聽成什麼樣?怪道蔣家老爺要自請外放避風頭了!」
宋宜笑聽到之後卻是不以為然,蔣家若畏懼人言,當初蔣慕葶與魏王妃之位失之交臂時,就該速速把蔣慕葶遠嫁了,既然沒有,可見這一家子,至少當家人是不怕事的。
如今這些閒言碎語固然不好聽,但大抵也是背後議論,當著人前,到底沒有那麼多傻子,為了一時口快往死里得罪蔣家的——就算有,憑著蔣慕葶已經被袁雪沛聘下這點,蔣家給女兒出頭也理所當然!
畢竟娶蔣慕葶的人都沒說什麼呢,輪得著別人嫌棄蔣慕葶壞了名節嗎?
宋宜笑也不擔心袁雪沛,這位博陵侯幼喪父母,頂著繼祖母跟二叔這許多長輩的算計,非但要照顧自己,還得拉扯妹妹,又經歷了殘廢,心志即使達不到千錘百鍊的地步,至少也是久經考驗了。
要是這麼點事就能打擊到他,那他早就不活了!
至於蔣慕葶自己,既有家裡人護著,且也不是別人幾句惡言就能逼她去死的傻子。
是以聽聽也就算了——隔日去蔣家別院給蔣慕葶道賀時,見蔣慕葶果然是喜氣洋洋一片,絲毫沒有受到輿論的影響。
中間有其他道賀的人多嘴,提了句姬明非,不待同伴阻止,蔣慕葶把玩著手裡的團扇,先笑道:「誤會一場,宮裡跟長輩們都說開了,諸位又何必掛懷?」
她這麼落落大方不羞不慚,倒讓那人自覺孟浪,訕訕的給她賠了禮,接下來什麼話都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