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暖美人麼?」顧韶沒有窺探天子妃嬪的心思,但碰巧遇見,難免驚鴻一瞥,這一瞥之下,他不禁微皺了眉頭,「這樣的傾城之色,哪怕宮裡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人了,想來不會有錯!」
他這個年紀雖然不能說看到絕代佳人跟看到一塊石頭一樣,心境上已經生不起絲毫漣漪,但他的立場卻讓他在看到這位傾城絕色時,第一個反應不是欣賞,而是警惕——畢竟暖美人委實美貌絕倫,又投了蘇皇后,她得寵,對太子這邊怎麼會是好事?
不過顧韶轉念又想到,「陛下自年初以來一直在靜養,這暖美人想來是經常伴駕的,但陛下依然心向太子,這麼看來,陛下到底是明主,區區一介女流,倒也不必理會。」
這麼想著,他才釋然。
片刻後內侍出來傳話,道是顯嘉帝召他入內——許是避暑時代國長公主鬧的那一出,讓皇帝傷了神,之前小半年的休養付之東流,顯嘉帝這會雖然不曾臥榻,但端坐上首時到底透出幾許強撐的意味來。
他有氣無力的免了顧韶的禮,蒼白著臉色問:「蘇家長孫不好了?」
「回陛下的話,正是!」顧韶不奇怪顯嘉帝已經知道了此事,畢竟太子雖有攝政之權,卻無攝政之能,做爹的心裡有數,哪能不看著點?
——這也是顯嘉帝調養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有半年多,卻依然沒有明顯好轉的緣故,畢竟他根本不可能真的放下一切專心養身體,太醫的醫術再高明,效果哪能不打折扣?
「那個趙悟,是你的人麼?」顯嘉帝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經不起長談,自不羅嗦,直截了當的問,「他自己哪來這麼大膽子?」
顧韶聞言一驚,忙道:「陛下明鑑,那趙悟與臣實無任何關係,不過他將蘇伯鳳收押下監之後,派人到帝都遞彈劾冀國公的摺子時,也曾想過拜見太子——只是太子未曾理睬!」
顯嘉帝聽著嘆了口氣,道:「這麼說,蘇家孩子也是運氣不好了?」
「臣以為應該是。」顧韶想了想,道,「畢竟按理來說,趙悟即使心胸狹窄,原也不該敢動蘇伯鳳。」
——哪怕導致蘇伯鳳殘廢的其實是趙悟之子,但放兒子到牢獄裡折辱蘇伯鳳的卻是趙悟,按說趙悟既然這麼做,一來肯定要給兒子說清楚底線,二來也有把握兒子會聽話,否則他就是再慣著兒子,也不可能放行。
畢竟他就是再不看好趙王,但顯嘉帝還在位,作為皇帝的原配髮妻,執掌六宮的蘇皇后是太子都要恭敬對待的嫡母,趙悟哪來的信心不把皇后的嫡親侄孫當回事?
結果從上到下都以為蘇伯鳳最多受點委屈,偏偏他說殘就殘了——這只能說他命不好,攤上了一個衝動起來完全沒腦子的坑爹貨了!
「冀國公有功於國,早年也是與朕彼此扶持過來的。」顯嘉帝說了這麼幾句話,蒼白的臉上已經湧上了兩抹不正常的潮紅,遂加快了語氣,「他的長孫遭了這樣的罪,朕心裡也很難受……這件事情,務必要給蘇家一個公道!」
顧韶心念百轉,道:「還請陛下明示!」
「朕是屬意太子的,只是也不想太委屈了蘇家。」顯嘉帝喘息了幾下,虛弱道,「至於要怎麼做,就要煩請卿家斟酌了!」
「臣遵旨!」顧韶答應的爽快——只是告退出殿之後,不免微微苦笑:屬意太子,那就要防著蘇家;不想蘇家受委屈,可蘇家這回若暢暢快快的報復了趙悟,怎麼可能不替趙王增添聲勢?
不過這差使固然為難,顧韶心裡反倒輕鬆了點:畢竟顯嘉帝這麼可著勁兒的給太子拉偏架之餘,還不忘記照顧蘇家,可見這位皇帝對異母兄弟姐妹固然殘酷,對有功之臣到底還是念舊情的。
雖然說皇帝這會特意把他喊來叮囑這幾句話,有故意說給他聽的嫌疑,但皇帝這麼做,好歹表明了一個態度——顧韶不至於因此徹底放下防備,但對於鳥盡弓藏的擔憂到底消散了許多。
只是太子聽到這番口諭後,卻感到很是棘手:「父皇吩咐不要委屈蘇家,那麼趙悟父子肯定是要處置得讓蘇家滿意的。可若只這對父子也還罷了,倘若蘇家不依不饒……」
以趙悟父子為引子,把火燒到其他人,尤其是太子這邊來,要怎麼辦?
「陛下雖然對蘇家有維護之意,但最關心的肯定還是殿下。」顧韶提醒道,「否則何必先提殿下再提蘇家?再者,陛下這番話,也是召了臣去說的,而不是透過其他人轉達出來,此舉還不能說明聖心所向嗎?」
顯嘉帝是對蘇家存著情份,不過這份情份肯定不會凌駕於東宮之上——太子想到這兒心下一定,頷首道:「等人都提來帝都後,屆時還請顧相多多指點!」
這件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因著顯嘉帝的發話,太子這派確認了趙悟確實真心想借東宮的庇護躲過此劫,卻也不敢接受,到底太子最大的靠山是皇帝,若為了籠絡一個刺史失了聖心,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只是趙悟一行人尚未押解至帝都,帝都上下卻先傳出了洶洶議論,懷疑東宮為了爭儲,唆使趙家父子謀害蘇家長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