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想說什麼?」宋宜笑聞言臉色微變,「難道那山谷里……?」
「我不想同你說仔細——縱然你是我親生女兒,有些事情,我也實在說不出口!」韋夢盈面無表情,「我只能告訴你,那山谷里,除了有宋緣等人外,還有一座木屋。」
頓了頓,她毫無徵兆的淚流滿面,「新建的木屋,應該就是用谷中樹木搭成的。事後我派人去過那兒查探,發現木屋已經被毀去了,不過若到原址的草下找的話,應該可以找到些許地基?」
宋宜笑如墜冰窖,半晌才喃喃道:「爹等人?除了爹,還有誰?」
「你是不是以為……」韋夢盈淚水漣漣,表情卻分毫不動,她淡淡道,「以為我改嫁過一次,就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名節,人盡可夫?」
最後四個字,她語氣輕快,落入宋宜笑耳中,卻不啻是晴天霹靂!
——韋夢盈先提韋嬋的經歷,再說山谷里有木屋,又不只宋緣一個人,很難不讓她聯想到一些可怕、齷齪又殘忍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當初找回韋夢盈的,是燕國公府的侍衛!
而燕國公府的侍衛出馬,乃是薄媽媽派人過來請託,薄媽媽之所以求到宋宜笑這裡,不就是擔心韋夢盈莫名失蹤,是遭了什麼不測?
「記得余士恆說,他在一個山谷外發現了娘,本想進入山谷尋找嬋表妹跟六小姐,卻因娘的故意阻攔,只得作罷……」宋宜笑想到這兒,只覺得五內俱焚,「當時我還懷疑過,是不是娘在那個山谷里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不想叫人知道——難道娘不讓余士恆他們進去的緣故,不是因為娘在裡頭做了不好的事,而是娘在裡頭遭遇了……」
巨大的恐懼讓她不敢再想下去!
可她卻無法不想下去——韋夢盈,她的生身之母,在宋家拋棄她、迫害她時,給予庇護與援助的親娘,在那個山谷里,遭遇了,什麼?
「當初我沒有拒絕邀請,也去游湖了該多好?」難以描述的痛苦與愧疚里,她翻來覆去的想著,「那樣我肯定一直跟著娘,也許爹看在我的份上也不會對娘……對娘……」
渾渾噩噩好半晌,宋宜笑方忍住那種錐心之痛,卻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娘方才說,爹的死,同您有關係?」
「我終究是衡山王妃,你這個燕國夫人的親娘,是嗎?」韋夢盈露出極為疲憊的神情,淡淡道,「所以,他們不敢殺我,也不想殺我——畢竟,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何況,那樣的事情,我又怎麼敢公開?」
她露出一抹笑,極淡,滿是諷刺,「你爹後來讓其他人都離開,他要單獨……我趁機用簪子刺傷了他,又威脅要咬舌自.盡。總之他怕了,捂著傷口離開,把我扔在了那兒。我在木屋裡找到點水,勉強收拾了下,萬幸,出谷之後才碰上你派去找我的人。不然,若被堵在木屋裡,毫無遮掩的餘地,我大概,只能真的死在那裡了吧?」
「難怪爹回到帝都捱了些日子才離世,繼母卻直等他的靈堂弄好了才派人告訴我。」宋宜笑死死抓著圈椅的扶手,嘿然道,「我那會還以為她是體恤我……卻原來,是怕我看出端倪!」
「還有顧桐語所言——翻船、山谷、謀害,我昨兒個聽到時,只道是娘設計了翻船,又哄了陸釵兒去那山谷里謀害了她!可現在想想,以娘的手段,要收拾區區一個陸釵兒,哪用得著那麼麻煩?!」
「陸釵兒瘋了之後光惦記著這幾個詞,分明就是如娘所言:她是做賊心虛!!!」
「至於韋嬋等人,也許有娘的報復,也許有跟陸釵兒一樣心虛的緣故——可娘……娘被她們害得……害得……報復她們有什麼不應該?!」
她這會對韋夢盈的話已經信到了八成,畢竟這樣恥辱的事情,哪怕親生母女之間,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透露的!
尤其韋夢盈是母,她是女——做女兒的受了這樣的委屈向親娘求助也還罷了,做親娘的遭了這樣的打擊之後親口告訴女兒,這是何等的羞辱?
心性軟弱、性情貞烈些的人,大約寧肯去死吧?
當然更重要的是,韋夢盈的說辭,虛虛實實,恰好將宋宜笑從前就存疑的幾點串聯了起來,哪怕宋宜笑素知這個親娘狡詐深沉,此刻也不禁對她起了深切的憐憫與愧疚!
「大舅母這是要、要拿……威脅您嗎?」宋宜笑努力定了定神,低聲道,「娘您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