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弟妹素來深明大義,自然是允了。」衛皇后輕笑著給他斟了盞茶,「只是弟妹她頗不放心三個同母異父弟弟妹妹沒了生母庇護,年紀又小,沒準會被底下人怠慢,故此提出想接他們到燕國公府長住,被我好說歹說勸住了——為了安撫她此刻的情緒,我許諾,將來若衡山王叔續弦,再替她斡旋此事。」
「她沒提其他要求?」端化帝意外道,「比如說冊封其同母弟為世子?」
其實原本端化帝是不在意衡山王世子由誰做的,但依照梁王的獻計,卻得拿這事做文章,好讓衡山王也妥協——那麼,世子之位就不能給陸冠雲做補償了。
但韋夢盈生前一直在為親生兒子謀取世子之位這一點,明眼人都心裡有數。如今韋夢盈身死而事未成,宋宜笑不管是為了弟弟妹妹前途打算,還是為了完成生母的遺願,提出這個要求的可能性都很大,端化帝所以擔心。
此刻見衛皇后頷首,表示宋宜笑再無所求,意外之餘也有些唏噓,「宋弟妹……也是委屈了!只是這兩日朕已遣博陵侯查過,確實是龐氏瞞著盧氏母子所為,說起來都是那老婦之過!」
衛皇后一面附和他一面暗忖:「陛下真是被先帝保護得太好了,居然覺得宋弟妹不提出讓陸冠雲做衡山王世子,乃是不貪心!」
皇后自然不知道宋宜笑其實一直都不是很贊成同母弟弟做世子,她認為宋宜笑之所以沒提這要求,純粹是因為看得清楚——陸冠雲今年才七歲,哪怕衡山王此後不再續弦,除卻過繼出去的陸冠倫,如今還在衡山王府的三位異母兄長豈是好相與的?
何況他這三位兄長都比他年長了好幾歲,皆已娶妻,兄嫂一起上陣,就算衡山王一直寵愛他,也難免有個閃失呢?
這種情況下給陸冠雲討世子之位,不啻是存心坑這個弟弟了!
而宋宜笑為了保證陸冠雲三兄妹的平安成長,甚至想把他們全部弄到燕國公府去長住,怎麼會提這種要求?
不過皇后雖然這麼想,卻也不想給端化帝解釋,一來她跟宋宜笑只有交情沒有仇怨,犯不著在丈夫面前敗壞這個表弟媳婦的名聲;二來,端化帝沒看出來的用心,她卻看了出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皇帝,自己比他心思深沉麼?
雖然說端化帝性情寬厚——不過他這會做皇帝日子還短,往後時間長了,回想起來自己皇后總是比自己想得多,會怎麼想怎麼做,可就不好說了!
是以皇后聞言只淡淡一笑:「誰說不是呢?不然龐氏怎會先行上路?無非是畏罪自.盡——這老婦一時發瘋,卻把後人都害慘了!」
「只是這老婦已死,倒是便宜她了。」端化帝沉吟道,「雖然宋弟妹沒提其他要求,這韋王妃母子也著實冤枉,這麼著吧,衡山王世子之位不能給陸冠雲,但可以加封衡山王叔那兩個繼室嫡女,自先帝起,宗室郡主都只有郡主之銜,而無封號,這兩個族侄女,便特賜封號罷!」
衛皇后提醒:「這兩個女孩兒到底只是繼室所出,衡山王府前頭沒了的四郡主,卻是咱們小姨母的親生骨肉,正經原配嫡出女!雖然現在已經不在了,若要封繼室之女,原配嫡女是不是也跟著追封下?」
——畢竟支持陸冠群做世子的理由,就是崔王妃的骨血合該沾端化帝這親表哥的光啊!
既然如此,陸蔻兒這嫡親表妹哪能忘記?
端化帝自無不應:「還是惜素你想得周到!」
……在帝後的斡旋下,這件事情就這麼塵埃落定:謀害韋夢盈的責任由已故的龐老夫人全部承擔,鑑於龐老夫人已死,只能剝奪其生前的誥命封銜,抄沒陪嫁作為衡山王府的賠償;而盧氏母子代龐老夫人到韋夢盈靈前磕頭賠罪,又送上十萬兩銀子的家產聊表歉意,此外也就不受任何追究了。
接著皇室封陸茁兒為信陵郡主,陸萃兒為安陽郡主,追封姐妹倆的嫡姐陸蔻兒新鄉郡主。
陸冠雲由於是男嗣,反而只得到一些錢財上的賞賜,以及一道聖旨的勉勵。
其實原本端化帝雖然不打算讓他做世子,卻也不介意給他封個不超過伯爵的爵位的。
問題是衡山王乃是世襲罔替的爵位,陸冠雲那個過繼出去的嫡兄陸冠倫又承了其嗣父昭德侯的爵位——衡山王一脈如此已有兩個爵位,嫡親外甥袁雪沛也是世襲罔替的博陵侯。
哪怕昭德侯那個爵位不是世襲罔替,而是降襲,但陸冠倫尚且年輕,又非常上進,就算他不上進,伯爵往下還能傳個兩代呢!
如果再給陸冠雲冊封爵位的話,衡山王這一派的勢力也太龐大了!
這叫端化帝如何放心?
故此,原本是韋夢盈最重視的血脈,反而在生母身故的補償里得到好處最少。
不過無論宋宜笑還是陸冠雲本身,這會其實都沒心思關心這些,甚至連不幾日後冀國公病逝的消息,宋宜笑都不曾理會——姐弟兩個此刻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陸茁兒姐妹身上!
這姐妹兩個自從目睹了韋夢盈遇刺的一幕後,就一病不起,高燒不退。
太醫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最後請了芸姑出馬,動用憂來鶴,才將她們的高熱退了下來——然而姐妹兩個固然退了熱,卻也一直不見好,驚悸不斷,神情恍惚,成天灌著安神湯,衡山王親自陪在榻畔安撫勸慰,饒是所有人都盡了力,二月底,三歲的安陽郡主陸萃兒,還是支撐不住,宣告夭折!
這個噩耗傳出,宋宜笑獨自在花園裡坐了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