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兩世為人吃的所有苦頭,其實說到底是因為是女兒身。
設若她是宋家長子而非長女,即使韋夢盈改嫁,龐老夫人也未必捨得拿她怎麼樣的——所以弟弟與妹妹,她總是忍不住更站在妹妹們的立場來想。
然而衡山王跟薄媽媽等人再偏心,到底不能說是陸冠雲的錯,宋宜笑因此心緒複雜,倒仿佛對弟弟有芥蒂一樣了。
她搖了搖頭甩開雜念,看著陸冠雲逗了會陸茁兒,又踮腳從桌上取了塊酥餅給妹妹——陸茁兒望了望,接到手裡,卻沒吃。
「雲兒,薄媽媽呢?」宋宜笑看著弟弟繼續哄妹妹,沉吟了下,出言道,「她今兒沒在你這兒伺候嗎?」
她正想著薄媽媽躲得過今天,難道還能躲自己一輩子?
不想陸冠雲卻詫異道:「姐姐您不知道?薄媽媽在翠華山時就走了。」
「走了?」宋宜笑吃了一驚,道,「她去了哪裡?」
「聽五嫂說,她回她老家了。」陸冠雲道,「至於媽媽的老家是哪兒,我卻不曉得呢——要麼姐姐去問下五嫂?」
說到這位老僕,他流露出懷念之色,「以前我讀書時都是媽媽在跟前伺候著,偶爾媽媽會做些拿手點心,那個槐花餅真好吃啊!可惜媽媽走的時候沒跟我說,五嫂說她家裡有事,不然肯定也是想留下來照顧我的!」
「是嗎?」宋宜笑沉吟了下,看了眼鈴鐺,見鈴鐺微微搖頭,表示她也不知此事,便對弟弟道,「你在這裡陪茁兒,姐姐去問下你五嫂——到底薄媽媽是咱們娘留下來的人,也不知道她家裡出了什麼事情,竟說走就走了!」
陸冠雲懂事的點頭:「姐姐您去吧,我會照顧好妹妹的。」
又說,「姐姐問到了也跟我說聲?」
「好呢!」宋宜笑捏了捏他面頰,被他氣惱的推開手,方笑了笑起身離開。
五少奶奶看到她去而復返,而且這回沒帶陸茁兒,以為她現在才是來算帳的,神情頓時流露出惶恐來,宋宜笑無奈的想:「也難怪孔嫂子說她壓不住底下人,這副樣子,是個心眼活泛些的下人,也要覺得她好欺負罷?」
心裡嘆了口氣,宋宜笑直接道明來意:「我聽雲兒說,之前我娘那裡的薄媽媽,前些日子家裡有事回去了?卻不知道是什麼事?」
「那是哄雲兒的說辭。」五少奶奶見她問這個,才鬆了口氣,細聲細氣道,「實際上,薄媽媽是沒了!」
「沒了?」宋宜笑愕然道,「怎麼個沒了?!」
「她兒子在王府的莊子上做事,不知怎的被誤會……」五少奶奶考慮了下措辭,才繼續道,「被誤會非禮了一個莊戶人家的年輕媳婦,那女子的公爹與丈夫都是極暴烈的性.子,聞訊之後起了殺心,竟趁薄媽媽偶爾過去看兒子的時候,把一家子堵在房裡放了火,一家人就這樣……」
宋宜笑非常吃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聽都沒聽說過?」
薄媽媽的丈夫已經沒了,她只有一個獨子,已經娶妻,據說頗生了好幾個兒女,算起來一家子至少七八口人,再加上薄媽媽作為韋夢盈的第一心腹,家裡買幾個小丫鬟服侍是買得起的——哪怕他們一家子在上位者看來也不過是奴婢,到底這麼多條人命,還發生在天子腳下,怎麼會無聲無息,連宋宜笑這種跟薄媽媽頗有淵源的人都沒聽到風聲?
「那會盧家剛剛抄家,翠華山上下都在議論盧家的事情,想來沒什麼人關心這麼件簡單的案子了。」五少奶奶解釋道,「而且父王想著七弟是薄媽媽看著長大的,知道這樣的噩耗後一準要傷心,就吩咐上上下下只說薄媽媽有事回老家——沒跟您那邊說,也是怕您難過!」
宋宜笑蹙著眉頭沒接話:她哪可能為薄媽媽之死難過?
實際上薄媽媽若未死,她今兒個來之前還在琢磨這個老僕留是不留呢!
只是——
五少奶奶說什麼非禮了莊戶被滅門,這也未免太巧了吧?
恐怕未必只是滅門,更是,滅口?
她立刻想到了顧韶,眼神不禁冷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