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的時候比較有理由,因為簡離邈病了——簡離邈本來身體就不怎麼好,在帝都時就長年吃著藥,這回長途跋涉回來,跟著就是喪父喪兄,又在墳上住了幾天,理所當然的病到被抬回祖宅救治,這種情況下當然不能繼續守廬了。
然後一來在祖宅里熬藥怕打擾了大房,二來祖宅所在到底只是個鎮,很多東西置辦不方便,所以才要告辭去城中。
大房挽留了一回,見三房去意堅決,也就不攔了。
三房走之前又給大房還有族中各家都送了東西,所以他們走時很多族人都來幫忙,親親熱熱的差不多把他們一路送到了城門口才留步。
辭別族人後,他們方進了城。
端木老夫人給簡離邈的宅子前後四進,還帶了個兩畝大的花園,多年來一直有人灑掃修繕,所以保存得非常完整。
這季節庭中雖然沒什麼綠色,瓊玉堆枝間,朱漆雕欄,碧瓦參差,只驚鴻一瞥,也足顯不凡。
走進屋中,但見一水兒的鐵梨木家具,雲母屏風琉璃榻,桌上擺瓶里還插了新剪的梅枝水仙,使得整個室內都氤氳著馥郁的芬芳。
「總算有點樣子了!」簡離邈在上首落座後,擺手讓晚輩們也坐下說話,打量了眼四周,卻仍舊不是很滿意,頗為勉強道,「橫豎也就住到今年下半年,咱們將就下吧!」
宋宜笑聞言頗為無語,在她看來這地方的許多陳設,已經不比燕國公府差了,新任公爹卻還說「將就」——看來這位公爹之所以提議搬出祖宅,估計也是覺得祖宅的生活過於清苦,又不好意思當著大房的面改善,只能搬來城裡了。
新近搬家,大大小小的事情當然也不少。
而且這些事情簡離邈父子都是幫不上忙的——因為本地官吏排著隊上門來探望「臥病」的簡離邈了。
簡離邈跟簡虛白本身很不耐煩這種應酬,他們的身份也不太需要給這些人面子。無奈頭次拒客後,族裡來了人,好說歹說的請他們為族中考慮考慮:這父子兩個守完孝,就會攜眷還朝,可簡家其他人還要在這兒過日子呢!
萬一父母官記恨簡氏族人怎麼辦?
父子兩個商議了一番,決定還是給族裡一個面子。這麼著,一直敷衍到了春末夏初,即使遼州這樣的苦寒地,都換上春衣了,訪客才稀少了下來。
沒人上門打擾了,簡離邈卻來了遊興,幾乎隔日都會外出遊玩——他也不嫌棄麻煩,每次都把兩個孩子帶上,今兒垂釣明兒登山的,宋宜笑白天都看不到孩子們的人影。如此她不免就空閒了下來。
而且這時候夫妻兩個還在守孝,沒事又不好到一起,遼州這地方她可謂是人生地不熟,族人雖然都有點奉承著三房的意思,到底經歷地位不同,難以真正說到一塊。
所以宋宜笑開始懷念帝都了,至少還有袁雪萼、蔣慕葶等閨閣之交可以來往。
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成天無所事事。
未想這麼鬱郁了幾日,帝都卻當真來了信。
信正是袁雪萼寫的,除了問候以外,主要是報喜,因為出閣也有幾年的袁雪萼終於有孕了。
宋宜笑看到這個消息當然非常高興,不及讀完信,就喊了鈴鐺到跟前,要她去置辦賀禮。
但叮囑完鈴鐺,她繼續讀下去,卻發現袁雪萼還說了個不算太好的消息:太子出事了!
太子是在騎馬的時候出的事,索性侍衛救援及時,沒有釀成大禍,只是摔斷了一條腿,經過太醫診治,表示接好之後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畢竟太子年紀還小,才十一歲,骨頭還可以繼續長的。
問題是,謀害太子的人,是懋妃。
懋妃初封懋嬪,她晉妃位是去年翠華山避暑還朝時的事情,因為她兒子死了——是的,這位是端化帝二皇子的生母。
她謀害太子的緣故當然是因為不甘心,本來她在東宮給太子做侍妾時就不是很得寵,晉升妃嬪後也是做擺設居多。但因為有個兒子,衛皇后也沒在份例上苛刻過她,所以也就安分守己的過日子了。
結果去年翠華山鬧天花,二皇子沒了!
當生母的即使因此獲封為妃,她又怎麼高興得起來?
畢竟本朝規矩,無子妃嬪,除了極少數如傅太妃那樣的情況外,一旦皇帝駕崩,就要去行宮等死的——懋妃已經好幾年不曾侍奉端化帝,基本沒可能再有孩子了!
那麼也就是說,即使端化帝現在還活著,她也不過是守著活寡等死而已。
懋妃心裡焉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