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化帝神情複雜的看著表弟,沉默了一下,才淡聲道:「皇祖母經常將那孽種接到膝下逗弄,最近這段日子,由於太子臥榻,皇祖母牽掛太子,暫時沒顧上那邊。朕之前已與皇祖母說好,皇祖母這會應該已經打發人去將那孽種接到跟前了。」
表兄弟兩個遂打著一塊去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旗號,前往銘仁宮——本來太皇太后身體好了點後,要把銘仁宮讓給蘇太后的。
但蘇太后說什麼也不肯接受,硬是帶著暖太妃仍舊住在徽儀宮裡。
太皇太后提了幾回,看兒媳婦真心不想搶自己住慣的地方,才不說了。
宮人看到簡虛白再次折返,都沒怎麼注意。
太皇太后素來寵愛這個外孫,這點內外無人不知。
尤其簡虛白這回回來又沒帶妻女,太皇太后哪能不留他用個飯呢?是以簡虛白去拜見了端化帝,再隨端化帝回到銘仁宮,再正常沒有了。
「你們來了?」太皇太后見孫兒與外孫一塊進來,跟沒事人一樣抱著慶王笑道,「瞧這孩子,是不是越發像先帝了?」
慶王容貌大部分傳了生母暖太妃,漂亮的出奇。不過漸漸長開的眉眼裡,確實也有幾分先帝的影子,這也是端化帝懷疑簡虛白的緣故之一,因為簡虛白真正應了外甥肖舅這句話,長得比他這個親兒子還像顯嘉帝。
「皇祖母,咱們有件事情想跟您說。」端化帝看著慶王,他以前對這個弟弟還是很喜歡的,雖然不同母,但沒威脅,長得又好,年紀又比他兒子還小,他又何必小氣呢?
但這會看慶王卻是越看越厭惡,卻懶得像太皇太后那樣若無其事了,直截了當的說道,「是要緊事。」
太皇太后聞言看了眼左右,宮人立刻告退——只有玉果留下,她出聲問:「娘娘,慶王殿下?」
「他小孩子懂什麼?留著吧!」太皇太后瞥了眼正依偎在她懷裡,把玩著自己衣上珍珠的慶王,不在意道。
等殿門關閉後,太皇太后臉上前一刻還慈祥的笑意,頃刻間無影無蹤。
她將慶王放到榻上:「玉果!」
玉果會意的福了福,進了後殿。
片刻後,她捧著盛滿了水的金盆出來,先到慶王跟前——太皇太后已從小几下的暗格里取出一柄銀刀,親手在慶王的指間輕輕一割,小小的孩子感到疼痛,咧開嘴,哭了起來。
但此刻殿中沒人有心情去哄他。
玉果雙手擎著盆,在端化帝的注視下,走到簡虛白跟前:「公爺!」
簡虛白毫不遲疑的咬破手指,滴血入盆——兩滴血涇渭分明,片刻後,依然沒有相融的意思!
「阿虛……」端化帝臉色漸漸蒼白起來,「朕……」
他正斟酌著此刻該說的措辭,盆上忽然又伸來兩隻手,指間血跡宛然,滴入水中!
這兩滴血落下之後,卻是迅速融到了一起!
端化帝愕然抬首,卻見殿中不知何時多了兩名宮女打扮的面生女子,看年紀一老一少,滴完血後,立刻退後一步跪倒。
「這是哀家的意思!」玉果高舉金盆,亦跪呈在端化帝跟前——她身後不遠處,太皇太后有些哀戚的說道,「阿虛與慶王的血無法相融,但這對死囚母女卻可以,可見盆跟水,都沒問題!」
端化帝聞言大慟,有些激烈的喊道:「皇祖母,孫兒怎麼可能不信任您?!」
這是他的真心話,雖然端化帝認為太皇太后偏愛簡虛白,但顯嘉帝更是太皇太后的親生骨肉——太皇太后再寵外孫,也不可能幫著外孫隱瞞他侮辱自己親兒子的舉動!
所以看到太皇太后特意預備了一對死囚母女滴血入盆,以證清白,端化帝自是大受打擊。
畢竟,他剛剛錯誤的懷疑了表弟,現在又連祖母都表示了對他的不信任——端化帝的心情,豈能不雪上加霜?
「皇帝!」但太皇太后沒有絲毫安慰他的意思,反而嚴厲的望向他,「古話說,一不做,二不休!你既然已經要阿虛滴血認親來證清白,那麼這用來檢視的盆與水,當然也要確認是沒做過手腳的!否則你或者此刻相信了、或者礙著哀家這張老臉不好意思提出來,又或者事後想起心中生疑——這一場滴血認親,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她目光復落在簡虛白身上,「到時候,兄弟之間的芥蒂非但不能因為這場滴血認親而消弭,反而越發離心!這豈是好事?!」
簡虛白心裡嘆了口氣,知道太皇太后這其實是給自己一個表忠心的機會,免得端化帝無法收場。
只是他正要開口,宮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太皇太后一皺眉,朝玉果抬了抬下巴:「你出去問問,可是有人來了?」
玉果走側門去到外面,片刻後神情凝重來報:「暖太妃懸樑了!」
見殿中除了年幼的慶王外,眾人皆皺起眉,忙又道,「索性被人救了下來!」
「是朕冤枉了阿虛!」端化帝面上陰沉密布,起身道,「但暖太妃若非心虛畏罪,何必懸樑?!」
【注】滴血認親現在大家都知道不科學,但在古言裡,似乎默認它是個準確確認血親關係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