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妃娘娘何出此言?」宋宜笑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自然不會窮追猛打,微笑著岔開話題,「娘娘頭上這珠花樣式很是別致,似乎不是帝都這邊的風格?」
「夫人真是好眼力!」夏側妃這才鬆了口氣,笑道,「這是開春時候我娘家兄弟去江南時帶來的,道是那邊正風行。夫人若是喜歡,回頭我送一匣子沒戴過的去燕國公府?這東西也不值什麼錢,不過是戴個新鮮。」
宋宜笑瞥了眼那朵珠花,質地確實一般,畢竟夏側妃娘家也不過是個知府,她又是庶女,哪怕嫁進王府做側妃,又哪來價值連城的陪嫁?
所以也就沒推辭:「如此謝過娘娘了!」
接下來兩人聊了些家常話,宋宜笑看差不多了,才帶著陸茁兒告辭:「昨兒個晚上聽說孔大嫂子這些日子都在為孫公子操心,從前我借住王府時,孔大嫂子對我十分照顧,既知此事,不能不去看看!」
她們姐妹離開後,夏側妃的陪嫁丫鬟江草悄言道:「論品級,娘娘也未必比那宋夫人差了去!何況她也不是王爺親女,連王爺的正經繼女都不算呢,娘娘何必對她這樣恭敬?」
「你這話可真是糊塗!」夏側妃接過她呈上的茶水淺抿一口,輕斥道,「夏家官微位卑,我雖然僥倖做了側妃,可你看這王府上下,哪怕是有頭臉的管事,不過礙著王爺親自發話,才對我做些敷衍,否則的話,誰又瞧得起咱們?這宋夫人雖然與王爺並非父女,可憑她誥封一品夫人的身份,夫家又顯赫,王爺也對她十分客氣的。我又有什麼資格在她面前拿大?」
又嘆了口氣,「何況她那妹妹八郡主,如今由她自己帶著,也還罷了!她那弟弟七公子,這會可是在咱們府里,七公子那年紀,即使有王爺親自照拂,也是需要母親關懷的時候,我雖只是庶母,卻受命主持內務,能撒開了手不管嗎?」
「可你方才也聽見了:這宋夫人前兒個才從遼州回來,倒已經知道我讚許七公子將來必光耀衡山王府的話了——我當初說這話時,你在旁邊想來聽得清楚:我下面根本還有一句『如此必為世子膀臂』,王爺孫兒都有好幾個了,這時候冊下世子,我一個才進門的側妃,難為還能起什麼痴心妄想的心思?便是想針對七公子,又怎麼敢拿世子做筏子?!」
夏側妃冷笑了一下,道,「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把前半截話傳出去,好引宋夫人懷疑我對她同母異父的弟弟存心不良!想我進這府門才幾天,雖不敢說多麼的周全,這些日子以來也是盡力與人為善了,尚且遭到這樣的算計——若還要自恃側妃身份同宋夫人置氣,豈不平白多了個大敵?」
這番話說得江草汗如雨下,喃喃道:「這可真是奇了怪了!娘娘素來也沒得罪過誰,這是誰要害您?」
「許是其他想把女兒送給王爺的人家罷?」夏側妃抿唇道,「反正你往後記住了:咱們家底子薄,進門時間也未久,禁不得折騰!所以那些個夫人貴女的,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至於做低伏小一時又算得了什麼?我在家時,在嫡母跟前,又何嘗張揚過?!」
她們主僕這番談話,宋宜笑自不知道。
不過到了衡山王府的大房,同孔氏寒暄了一陣,送上芸姑親自做的滋補藥丸後,孔氏道了謝,主動與她透露:「父王至今惦記著韋母妃,原是不打算納人的。只是五弟妹委實管不過來,我呢又脫不開身,這偌大後院實在不能沒個能當家的人坐鎮,父王只能從底下人的推薦里,揀了現在這位側母妃了!」
她小聲道,「本來夏家聽說能做側妃,是想推薦嫡女的。然而父王打聽到庶女才智不遜色於嫡女後,卻還是擇了庶女。這是因為父王擔心嫡女嬌慣,進府後會起什麼不該起的心思,不如庶女安份!」
又說,「之所以是側母妃而不是繼母妃,也是父王怕她驟登枝頭,會得意忘形!這些日子我看下來,這位側母妃雖然因為年少,許多事情考慮不周,倒是個明事理的人!」
宋宜笑聞言嘆道:「王爺真是用心良苦!」
她因為衡山王待髮妻所出子女只能算一般,一直擔心韋夢盈去後,陸冠雲兄妹遲早也會失寵——如果那時候兄妹兩個已經可以自立,也還罷了,怕就怕這倆弟弟妹妹還小的時候就失去父親的寵愛與維護,那樣的話可就不好了。
不想衡山王的作為卻出乎了她的意料:衡山王膝下,除了韋夢盈所出子女外,活著的都已經成家了,且已立世子,這時候即使進門一個會生事的繼妻,也未必能拿住那些成年子嗣,唯一可能受其害的,自然只有陸冠雲與陸茁兒。
這位王爺特特擇了夏側妃,顯然是專門為一雙小兒女考慮的了。
「說起來也是娘的遺澤。」宋宜笑意外之餘,心裡也明白,「娘生前得衡山王爺獨寵專房,這點是連衡山王爺的原配髮妻崔王妃都沒能做到的,所謂愛屋及烏,衡山王爺對雲兒的上心程度,卻更在對原配子女之上了!」
但她還是委婉託付孔氏,留意陸冠雲左右。
孔氏笑道:「你放心吧!咱們是什麼交情?何況雲兒聰慧懂事,又拜得明師,我可還指望將來沾這小叔子的光,叫他能指點我的滋兒的!」
她去年所生的嫡子,取名陸滋。
「將來雲兒若能學業有成,教導嫡親侄兒那是應該的!」宋宜笑莞爾道,「為著滋兒往後功課不被糊弄,嫂子可得好生督促雲兒才是!」
兩人說笑了一會,宋宜笑方起身告辭——又去見了五少奶奶,送了份禮物,謝過她這些日子以來對陸冠雲的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