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依言落了座,道:「未知大小姐想問什麼?」
「媽媽貴姓?」宋宜笑打量著她,「我好像從來沒見過您?不但您,今兒這一路上過來見到的下人,十個裡頭倒有九個素昧平生。可是媽媽這兩年才到娘跟前伺候的?」
那婆子先自我介紹:「奴婢姓蒲,大小姐不嫌棄的話,喚奴婢一聲『蒲媽媽』也就是了!」
復淡淡一笑,「大小姐說笑了!奴婢這些人世代負責拱衛宋氏骨血,若是受大小姐差遣倒還有可能,至於奶奶……她哪有資格使喚奴婢?」
果然!
宋宜笑之前看到這些眼生的婆子,舉止城府遠異以往在龐老夫人跟宋盧氏左右看到的人,就知道必有來歷——畢竟連宋家旁支宋珞岩跟宋曼赴帝都趕考,都有那麼兩隊精悍世仆護送,何況身為嫡支的江南堂?
「原來是蒲媽媽!」宋宜笑定了定神,朝她微微頷首,跟著就問,「卻不知道蒲媽媽如何為四弟解了毒,難道類似的手段或解藥只有一份,以至於不能再救下三妹妹了嗎?」
方才院判一說宋宜嬌跟宋宜耀的情況,宋宜笑就懷疑,不是宋宜耀比宋宜嬌命大,而是因為他是江南堂唯一的男嗣,江南堂的世仆,不惜代價的保下了他!
只不過當時院判在,說話不方便。
現在院判走了,四周也沒了閒人,她自然不會再裝糊塗!
「為四公子解去劇毒的藥,並非出自江南堂。」蒲媽媽聞言笑了笑,坦然說道,「卻是錦繡堂絕嗣之後流傳出來的。」
「大小姐想也知道,錦繡堂的祖上,有一位小姐,曾得魏末雍初時候神醫季去病真傳,所以留了不少心得給錦繡堂。」
「咱們江南堂雖然論總體底蘊並不遜色於錦繡堂,但因為沒有類似的福緣,在這方面,卻是一直不如錦繡堂的。」
「也幸虧錦繡堂後來沒人了,端木老夫人以女兒身繼承家業,受到旁支質疑,錦繡堂因此支離破碎,許多秘而不宣的東西,方流落到外面。」
「老太爺當時抓住機會弄到了一些,這些年用下來,倒也還有幾顆。」
「那為何不救三妹妹?」宋宜笑捏了捏眉心,有點不耐煩的問。
蒲媽媽卻又笑了:「奴婢們當然可以救下三小姐,但,這樣又如何平息大小姐的怒火呢?」
「什麼意思?!」宋宜笑止住動作,冷冷望向她。
「安陽郡主之死,總要有個說法的,大小姐您說對不對?」蒲媽媽很平靜的說道,「畢竟大小姐雖然是我江南堂嫡女,卻是在衡山王府長大的,有道是日久生情,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與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雖然都可以說,是您的親弟弟親妹妹,但兩相權衡,您更重視的,自然還是同母弟妹——哪怕您念在骨肉之情的份上,在知道盧奶奶是您的殺母仇人之後,沒有對這邊下手,但您心裡依然記著這件事情,所以,這兩年來,您對宋府這邊,一直不理不睬。」
她瞥了眼西屋,「這回四公子險死還生,您卻到現在也沒去看他一眼,皆因您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當然奴婢不是說您涼薄,人心都是肉長的,老爺在時對您如何,咱們這些做下人的心裡有數,這怨不得您!尤其盧奶奶之前的做法,更是徹底寒了您的心,您沒有報復宋家,已經是寬宏大量了!」
蒲媽媽深深嘆了口氣,「但,眼下唯一有指望保下江南堂一脈傳承的,就是您了!」
「那麼奴婢這些人,自然要想法子,讓您願意幫忙,出面保下四公子,不受其母牽累!」
「盧奶奶謀劃了刺殺韋王妃之事,導致無辜的安陽郡主受牽累夭折。」
「現在盧奶奶已無生路,她的親生女兒,也賠了一條命給安陽郡主——不知大小姐,可否念在同出一父的淵源上,救四公子一救?」
說著,不但她跪了下來,此刻除了宋宜笑跟宋宜笑帶來的心腹外,整個後堂內外,所有下人都陸續跪下,懇切哀求。
但宋宜笑看著這些人,良久,卻從齒縫裡冷笑出聲:「蒲媽媽,你可知道,聽了你這番話,我想到了什麼?」
見蒲媽媽不解的抬頭。
她面上露出分明的諷刺之色:「你們為了換取我允諾保下宋宜耀,不惜捨棄宋宜嬌,無非是因為宋宜嬌是女孩兒——」
蒲媽媽聞言恍然,不禁色變!
宋宜笑已繼續說下去,「但你們想過沒有?我在這宋家所有的悲哀,都始於,我不是男兒身!!!」
「所以你覺得,此刻,我是滿意你們的識趣,還是,同病相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