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聽妻子這麼講,也不意外,只平靜道,「我記得去年你也跟他在外面談過一回,卻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麼?」
「我跟他原也沒什麼關係。」宋宜笑仔細考慮了下措辭,其實簡虛白回來之前,她已經考慮了好幾回了,然而此刻說來,到底還是覺得艱難,所以語速很慢,「特特見面說事情,無非是兩件:一件是關於我娘家;一件,就是關於你。」
說到末了一句,她拿眼角瞄了眼丈夫,見他不動聲色,也不知道是該鬆口氣還是失落?
頓了會,方繼續道,「我娘家的事情,我那繼母已經竹筒倒豆子,全部講了出來……我也不贅言了!」
「但是,你……」
「你是說,我並非簡離曠之子的事情?」簡虛白忽然打斷了她的話,輕聲道,「雪沛跟你說了這個?為什麼?」
宋宜笑愣了一下,才道:「當初我懷疑我繼母殺了我娘,又導致我妹妹夭折後,本想報復她的,袁侯爺為了阻止我這麼做,給我講了你的身世——只是他當時不肯跟我說詳細,只說這件事情被人拿了把柄,他必須同那人虛與委蛇,否則你的麻煩恐怕就大了!我思來想去,決定相信他。」
「這件事情,早在烏桓時我就知道了。」簡虛白沒什麼表情的說道,「雪沛也知道——那時候我中了毒,又得知了下手之人,自然萬念俱灰!還是他日夜陪伴鼓勵,我才緩了過來。不過,此事其實也就我們這些小輩才不知道罷了。年長些的,如爹那一輩人,誰心裡沒個數?就算原本不知道的,這些年看下來,猜也猜到了。」
他瞧著波瀾不驚,但越是這樣的神情,越說明他在意這件事情。
宋宜笑心頭百味陳雜,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默然了會,正要開口,又聽他繼續道,「所以,這件事情有什麼把柄好拿的?」
「你是說他騙我?」宋宜笑怔了下,道,「這麼說,當初是二伯母主動把你與真正的二房幼子交換的?」
這下輪到簡虛白怔住了:「什麼交換?我本是二伯母的親生子啊!」
夫妻兩個對望一眼,同時意識到他們聽到的簡虛白身世,說辭似乎不一致?
「那時候二伯母聽說我中了毒,派人前去探望,曉得真兇後,與我說了我的身世,道是當初二伯嫉恨爹,設計二伯母與爹……本想著拿這件事情要挾爹,但因為二伯母的維護,此事不了了之。」
簡虛白臉色不太好看——畢竟這種叔嫂亂.倫所出的身世委實尷尬——他望著不遠處的擺瓶,字斟句酌的說道,「爹知道我是他的骨血後,一直想把我要去三房,但二伯母捨不得,就這麼拖了下來。去年天花之事,因我出花,將爹急得跟什麼似的,二伯母心生愧疚,這才鬆口,允我認回生父!」
又說,「當年外祖母從帝陵返回帝都,皇外祖母之所以忽然召了你進宮,其實是受我所託。因為雖然爹說他跟二伯母之間並無感情,也非故意背叛咱們現在的娘,可我終究覺得跟外祖母照面有些惴惴,怕你看出破綻,這才求皇外祖母將你支開。」
而他之間對於端木老夫人的前來,心神不寧到了溢於言表的程度,也是這個緣故。
宋宜笑見他說完了,深吸口氣,道:「袁侯爺說,你其實……其實就是三房之子!是咱們現在的爹娘唯一的骨血!也就是說,當年娘雖然遭遇難產,但孩子是保了下來的。由於那時候娘跟二伯母都在占春館中待產,所以你跟二伯母親生的幼子,雖然差了幾日出生,但互換之後,也沒人看出來。」
「至於把你跟二伯母之子交換的人……」
「袁侯爺說,是外祖母流放前,專門送到娘跟前的女醫。」
那女醫為什麼這麼做,原因不問可知:簡家二房與三房之間勢同水火,本來簡離曠才學平庸,簡離邈不但考取了探花,娶了郡主表妹,岳母兼姨母,還是城陽王妃!
這麼著,哪怕簡平愉給二房拉偏架,三房也有一戰之力!
但顯嘉帝登基之後,城陽王府受申屠貴妃牽累倒台,端木老夫人雖然靠著海內六閥早年的交情,得蘇太后進言僥倖活命,卻也被流放塞外——那時候簡平愉倒是位極人臣了!
而且簡離曠休了結髮之妻,尚了晉國大長公主,單憑晉國大長公主在顯嘉帝心目中的地位,二房碾壓三房已經不是問題!
這種情況下,儀水郡主難產而去,撇下來的獨子,如果由簡離邈撫養,很難不受到家族內鬥的影響。
一旦簡離邈落敗,簡虛白的下場可想而知!
但簡虛白有了晉國大長公主幼子的身份,就不一樣了——哪怕他一輩子不跟簡離邈相認,平平安安長大的指望,卻大了許多!
「女醫嗎?」簡虛白皺眉思索了會,道,「這不太可能,畢竟二伯母身份尊貴,你是知道的。那女醫又不是二伯母的人,哪來的本事,在二伯母那麼多侍者的眼皮底下,做成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