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自從在宣明宮裡聽了端化帝的決定之後,就一直操心著妻子的生死這個大問題,對於其他事情……那是真沒心思更沒心情去管了。
現在聽出宋宜笑話中之意,似乎關係著一個驚天陰謀,凜然之下,決定先借著沐浴更衣提一提神,免得疏忽了什麼緊要之處,錯過救下妻子的良機!
待他去浴房後,宋宜笑又拿起針線,在明亮的燭火下繼續繡著一幅蝶戀花。
其實在看出宋珞嫣對自己陷入困境並不真正擔心、甚至有借這個機會挑唆自己對端化帝生出怨恨之情時,她曾想過端化帝這個皇帝既然對自己感觀很壞了,看他倒霉對自己來講似乎也是件好事?
但只一瞬,她就把這個想法掐滅了。
改朝換代的風險實在太大,何況簡虛白在端化朝的優勢已經是很大了,即使再擁立一位新君,他又能得到什麼更大的好處?爵位已經是臣子的頂級,官職也不低,他還這麼年輕——就好像衡山王府一樣,現在的燕國公府要考慮的根本不是立下大功,反倒要開始考慮別功高震主了才是!
何況,她其實並不真正信任宋珞嫣跟宋珞石他們。
或者說宋宜笑對這兄妹倆的信任,還沒達到願意一頭霧水就跟著他們造反的地步——畢竟宋珞嫣兄妹到現在都沒明著跟她攤過牌。
可見不僅僅宋宜笑防著他們,他們也沒有完全信任宋宜笑。
「在遼州時,宋珞石曾與我說,之所以借著處置名下生意上的麻煩這個名義,親自趕去遼州見我,主要是因為發現一個機會,想邀我一塊參與。」宋宜笑回憶前事,不禁抿緊了唇,「那時候他說的大事,現在看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當時宋珞石跟她說,他偶然得到一個絕密的消息,就是端化帝在韓姬下毒那件事情里,御體折損的程度,比對外宣布的更大——所以這位皇帝看著好好兒的,其實跟顯嘉帝一樣不能長壽!
既然如此,太子的大腿就很值得抱了。
「我們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都差距太大,根本說不上話的。」那會宋珞石這樣講,「但族妹卻早就與皇后娘娘親善了,所以提前朝太子殿下靠攏的事情,離了族妹,我們可是辦不成!」
彼時宋宜笑對於這番話其實有點半信半疑,因為這麼大的消息,簡虛白這個跟兩朝皇帝關係都很親密的燕國公都沒聽到過,一直蟄居西涼的宋珞石,是怎麼曉得的?
宋珞石跟她解釋消息來源,乃是:「宋衛兩家祖上曾經世代通婚,西雍時候,因衛氏子弟之故,這份約定才作廢。不過兩族關係,到底比海內六閥中其餘四家更親近。所以衛家知道的一些消息,宋家也會曉得——當然,具體是怎麼曉得的,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這話說得好聽,還扯了祖上做幌子,實際上就是暗示,他在鳳州衛內部有人。
宋宜笑對這個說辭也不是很相信,她因為身世的緣故,不太清楚望族的那一套,但也覺得,鳳州衛的機密,不是那麼好探聽的。宋珞石只是宋氏旁支,未必有這能力。
不過考慮到宋珞石這一支的祖上,與西涼沈氏關係密切,如果是沈氏所為的話,倒也不無可能:早先謝依人曾經告訴過宋宜笑,大睿開國之前的亂世里,西北的失土,基本都是西涼沈與東胡劉收復的,但這兩族不知道為什麼,非但沒有參與爭奪天下,反而在驅除胡虜後,選擇了解甲歸田,三代守墓!
正常情況下,這兩族多半不是自願的。
那麼從那時候留點後手,以備子孫起復,倒也不無可能?
當然宋宜笑肯接受宋珞石的這番說辭,主要還是因為,宋珞石只是希望她能夠提供一些抱衛皇后跟太子的大腿的機會——這對於宋宜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畢竟她本身同衛皇后關係著實不錯。
既然要求不是什麼緊要、為難的事情,宋宜笑也懶得追究宋珞石這番說辭里的破綻了。
現在回想起來,宋宜笑不免懷疑,宋氏旁支其實一早打得是改朝換代的主意!
甚至幕後還有沈氏,甚至劉氏的參與!
只不過,到現在,她還不能確定,他們支持的新君,是誰?
但她很不喜歡這種被算計被利用的感覺,何況仍舊在互相試探與利用期間的娘家族人,跟為了維護自己到處奔波的丈夫,傻子都知道選誰!
宋宜笑邊做針線邊心不在焉的想著事情,忽聽迴廊下一陣踢踏聲,跟著房門被推開,沐浴好的簡虛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