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玉果回答,太皇太后已自己說了答案,「因為哀家看到從前的老人,就忍不住想到肅惠、想到陳國他們,哀家實在受不住!是以,搬到這清熙殿之後,把伺候的人,統統都換掉了!」
玉果跪在地上,亦是淚流滿面,想到即將過來的端化帝,她無比擔心,可此時此景,卻什麼勸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只是半晌後,端化帝入殿行禮時,重新梳洗過的太皇太后,卻沒給這個孫兒冷臉,反而平靜的叫了起,又命賜座。
除了臉上沒什麼笑色外,竟是一切如常。
這情況看得玉果心裡七上八下的,生怕太皇太后這是欲揚先抑,接下來忽然就發作起來了!
端化帝許是左右已經跟太皇太后撕破過一次臉,這會倒沒什麼惶恐忐忑的,落座之後,直截了當的說道:「皇祖母,近來發生的一些事情,朕已經查得差不多,再這麼拖下去也沒什麼意思,所以來跟您商量,是不是該了結了?」
他以前在太皇太后面前一直自稱「孫兒」的,自從鬧翻後卻就改口自稱「朕」了,這回過來也沒改口,可見不是為了要跟太皇太后和好的。
玉果看在眼裡,不禁暗暗皺眉。
太皇太后也冷淡道:「你既然是皇帝,自己看著辦就好,找哀家做什麼?」
「其他人其他事也還罷了。」端化帝淡淡道,「不過代國皇姑到底是您的心肝寶貝,逼死她的真兇,難道皇祖母不打算親自處置嗎?」
又說,「當然了,那個宋盧氏,乃是宋弟妹的娘家繼母,宋弟妹雖然不會管這繼母的死活,但其子是江南堂目前唯一的男嗣,恐怕宋弟妹說不得就要求阿虛來打擾您了——您要是覺得卻不過面子,處置了他們之後,推到朕頭上,朕是沒有意見的。」
「這個就沒必要了!」太皇太后冷冷的說道,「阿虛媳婦的為人哀家很清楚,她不是這樣不懂事的人!」
太皇太后眼中有些隱約的惱色,倒不是氣惱端化帝的態度,而是端化帝故意提到宋宜笑這點,很有藉此挑撥太皇太后跟簡虛白關係的嫌疑。
「既然如此,那還請皇祖母示下!」端化帝呷了口茶水,平靜的說道。
……祖孫兩個冷冰冰的商議了好一會,又經過更加冷冰冰的討價還價,最終定下了這段時間一系列事情的處置結果:
首先崔家跟宋盧氏這種小角色,那肯定是不落好的。
兩家都被查抄族沒,十六歲以上無論男女一律處斬,十六歲以下官賣且不得贖身!
其中崔子玉跟宋盧氏因為是主要參與者,深為太皇太后所恨,所以他們沒有斬刑那麼好的待遇,而將被施以「梳洗」之刑。
這種刑罰在史書上也算是大名鼎鼎了,乃是將人綁在一張鐵床上,潑以滾水,然後用鐵刷子一下下的刷去其皮肉,最後只剩白骨森然——實際上皮肉尚未褪盡,受刑的人就已經死了。
但這期間的痛苦,也可想而知!
不過依照太皇太后對代國大長公主的疼愛,提出這樣的要求也是無可厚非。
在這兩家的處置上面,端化帝沒有任何意見。
接著輪到的梁王,卻讓祖孫兩個差點再次當殿撕破臉——按照太皇太后的要求,既然梁王也在代國大長公主之死上有份,而且還是主謀,那麼連從犯都處了「梳洗」,即使念在梁王乃是宗室的份上,給他一份體面,頂多也就是留個全屍罷了!
太皇太后是這麼說的:「我兒代國乃金枝玉葉,又是梁王之姑,崔子玉跟宋盧氏的行為,是以下犯上,謀害宗室大長公主!而梁王不但犯了此罪,還要加一條逆倫弒親,給他個全屍,已是哀家念在祖孫之情的份上!」
可端化帝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了:「梁王乃朕之生母的幼子,朕之生母在世時,甚愛之!皇祖母既然偏疼代國皇姑,料想也該明白朕之生母偏疼梁王的心情!所以朕怎麼能夠殺他?若行此事,卻叫朕到了九泉之下,如何同生母交代?!」
「再者,所謂梁王乃宋盧氏與崔子玉幕後主使,不過是風言風語,可沒有實際上的證據!」
「焉知是不是宋盧氏他們自知已無幸理,怨恨皇家,故意這麼說,好讓朕殺弟、皇祖母殺孫?咱們可不能中了這樣的詭計!」
太皇太后被這話氣得直哆嗦,顫聲說道:「代國當初不過是攛掇著襄王跟你爭位,梁王卻是在你登基之後已經心懷叵測!你現在為梁王說起話來倒是一套又一套,當初卻為什麼不能對哀家的代國仁慈些?!」
「你怨哀家偏疼代國,現在自己偏疼梁王怎麼不說了?!」
「但朕也打算寬恕宋弟妹。」端化帝來之前早有準備,聞言想也不想道,「皇祖母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