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衣服都不及更換,匆匆趕到博陵侯府時,袁雪沛回是回來了,卻無暇休整,正急急忙忙的指揮下人收拾東西,預備搬家——這座府邸是開國時候,太祖皇帝陛下冊封袁家祖上為世襲罔替博陵侯時所賜,現在袁雪沛不是博陵侯了,那麼當然也就不能再擁有這座府邸。
蔣慕葶紅著眼圈站在輪椅畔,雖然面有悲戚之色,但神情倒不見多少緊張:她當初是喜歡袁雪沛這個人才堅持嫁過來的,可不是衝著世襲爵位這一點才出的閣。
所以袁雪沛現在雖然被削了爵,但人還是好好的,蔣慕葶倒也沒什麼失望的。
不過博陵侯太夫人——端化帝只說奪了博陵侯之爵,沒提到太夫人塗氏,所以她還是誥命夫人,卻感到天都塌了!
「你這個克父克母的小畜生!」塗老夫人披頭散髮,被兩個丫鬟攙著,沒到袁雪沛跟前,遠遠的就放聲號啕,「袁家祖上隨太祖皇帝陛下轉戰萬里,多少次九死一生,才得了博陵侯之封!你這小畜生承爵才幾年,居然就敗掉了!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讓我兒子襲爵,好歹能保得爵位不失!你怎麼還要活著出來?你還有臉回到這兒來?!袁家列祖列宗在上,合該顯靈,發道雷霆劈死你這個不忠不孝的東西!!!」
塗老夫人這會心痛得簡直沒法形容!
自從袁雪沛兄妹父母雙亡之後,她為了給自己親生兒子奪取爵位,做的手腳還少嗎?結果呢?愣是沒有成功不說,親兒子一家被趕出府,自己也被架空,只能做一個混吃等死的老夫人!
本來她都心灰意冷,認了命了。
不想這會袁雪沛索性把爵位給弄丟了——塗老夫人感到整個人都不好了!
須知道當年袁雪沛的祖父,因為怕繼室虧待原配嫡子,特特擇了出身不高的塗老夫人為續弦,這位老夫人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著落在「博陵侯」這個爵位上了好不好?
現在她活吞了袁雪沛的心都有了!
「祖母說這樣的話,還有良心嗎?!」袁雪沛無動於衷的聽著她的叱罵,只冷冷瞥了眼就不作理會——蔣慕葶卻受不了,搶步上前,擋住丈夫,怒視著塗老夫人,說道,「我夫君才從詔獄回來,你身為祖母,不但不心疼他,反而只顧心疼爵位!你這樣不慈不仁不義的長輩,袁家列祖列宗若是在天有靈,才應該給你個教訓才是!」
塗老夫人一聽這話,不得了了,直接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拍著大腿放聲大哭:「你們看看!都過來看看,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孫子跟孫媳婦啊!做孫子的放著好日子不過,摻合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生生敗掉了祖宗傳下來的爵位,孫媳婦不但不勸他學好,還要幫他說話,竟說要袁家列祖列宗弄死我這個老婆子……」
蔣慕葶被她氣得直哆嗦,正要說話,簡虛白卻已一拂袖,寒聲喝道:「閉嘴!」
塗老夫人素來有些怕他,聞言下意識的收了聲,但眾目睽睽之下被個小輩喝住,實在難以下台,想到近日的傳聞,忍不住嘀咕了句:「燕國公何必同我一個老太婆耍威風!且管教些您那位夫人是正經!」
她不說這個,簡虛白也懶得跟她一個老人計較,打發了她也就算了,她一提這事,簡虛白怒極反笑,冷冰冰的盯了她片刻,直到把她看得變了臉色了,才淡淡吩咐紀粟:「塗老夫人年紀大了,你送她回去吧!」
紀粟喊了兩個小廝幫忙,當眾堵了塗老夫人的嘴,將她直接拖了出去。
簡虛白又命閒人都退出去,這才皺眉問袁雪沛:「梁國公都從輕發落了,你怎麼會被奪爵?」
「我也不知道。」袁雪沛這兩天一直在詔獄裡,如何知道顧韶跟端化帝提了崔見憐真心所愛之人乃陸冠倫的真相,導致他這個陸冠倫的表哥兼大舅子受遷怒——這事其實簡虛白都不知道,畢竟顧韶當時只說會為宋宜笑進宮求情,可沒說會怎麼求情——此刻也是面露迷惘之色,「也許陛下對梁國公念及手足之情,故而從輕發落,但我到底不是陛下胞弟?」
簡虛白搖頭道:「正因為梁國公是陛下胞弟,陛下待他一直不薄,他居然對陛下包藏禍心,陛下才不可能從輕發落他!倒是你……」
其實正常情況下,梁王跟袁雪沛都卷進謀逆之事裡,更可能得到手下留情的,應該是袁雪沛才是。
因為一來他是參加過顯嘉朝奪儲的老人,對他寬大為懷,可以取得其他老人的好感;二來他廢了腿不能出仕,袁家人丁又單薄,往後只要盯著點,他也折騰不出什麼事情來了。
相比之下,梁國公這個宗室,才是不應該被放過的——梁國公作為顯嘉帝的兒子,是承位資格的。不嚴厲的懲罰他,如何震懾得住其他皇子?!
是以簡虛白與袁雪沛這會都有點弄不清楚端化帝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些回頭再說吧!」他們正在沉吟,蔣慕葶卻插話道,「夫君才從詔獄回來,得趕緊請大夫瞧瞧!就算沒什麼事,也得好好養養才是!惟今之計,這侯府既然不能住了,還是快點尋個住處安頓下來,再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