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是打扮好了,進宮去道個賀,吃個飯——除了新晉官員及家眷會比較激動比較惶恐外,真正的貴胄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節令與場合。
但今年到底不大一樣。
倒不是肅襄二王的事情——而是今年大家都知道端化帝之前跟太皇太后鬧翻了!
雖然說這回的壽宴,還號稱是端化帝親自主持操辦的,但誰不知道皇帝這會別說衷心祝嫡親祖母壽比南山了,他不在心裡咒這祖母早下黃泉就不錯了!
所以擺在大家面前最現實的一個問題就是:壽宴上要怎麼表現?
太皇太后即使被端化帝恨上了,到底身份輩份放在那裡,聖壽節上她又是主角,怎麼也不該冷落她的;可太熱絡了吧,萬一端化帝看到或者知道之後,把這家子記下來怎麼辦?
畢竟端化帝近來留給大家的印象,可算不得寬厚啊……
各家操心這問題的時候,宋宜笑倒是悠閒自在得很:端化帝之前跟簡虛白說,等她生了兒子,再復她誥封,也就是說她現在還只是簡宋氏,按規矩可是沒資格入宮給太皇太后道賀的。
所以這天她就留府里看孩子兼安胎了。
其實如果宋宜笑誥封還在,因為她身孕尚且不足三個月,簡虛白為了萬全起見,說不定也會給她告假不進宮的——問題是,自己不去,跟不能去,是兩種心情好嗎?
「我知道你心疼我,不過到了陛下跟前,你可千萬不能流露出一星半點!」宋宜笑幫他穿戴時這樣勸他,「萬一叫陛下察覺到,咱們全家說不得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等簡虛白沉著臉出門後,她才察覺到自己好像一個不小心又習慣性的挑撥了……
唉,這種事情果然是習慣成自然吶!
宋宜笑有點失笑的搖了搖頭,招了三個孩子到跟前檢查功課——陸茁兒跟宋軒一切如常,簡清越卻還有點記恨,嘟著個嘴,站在姨母跟義兄後面,只拿眼角瞥著母親。
「就打了你幾下,還跟為娘記起仇來了!」宋宜笑見狀,說她道,「也不想想為娘難道是平白無辜給你規矩的嗎?」
簡清越性.子活潑,但還沒被慣出驕橫之氣來,也承認自己那天拿墨汁抹宋軒不對,卻委屈道:「但打我一兩下也可以了呀!為什麼要打到十下!」
「好吧,這是為娘不對,為娘跟你認錯。」宋宜笑也不想女兒同自己有隔閡,見她這麼說,也讓步道,「要不要為娘也讓你打幾下?」
「這個就不用了!」簡清越聞言展顏道,「爹爹說,女孩兒家要大度——娘雖然多打了我,我可不會打回來!」
「你爹說的對,咱們朝平往後一定要做個大度的女孩兒!」宋宜笑目光閃了閃,笑眯眯的招手讓她走到跟前,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不過呢,大度也要分人,有的人啊,你對他大度,他沒準以為你好欺負——當然朝平現在還不用想太多,記著娘這話就好了!」
她只是希望女兒落落大方,可不希望女兒將來大度到容忍男子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那種!
簡清越不知道母親的心思,似懂非懂的應下。
宋宜笑安撫好了女兒,轉問宋軒跟陸茁兒近來的功課與生活,宋軒年紀雖小,卻已經初顯大家族的教養底蘊,一板一眼,小大人似的回答了,陸茁兒卻是沉默如舊,只偶爾點頭跟搖頭。
「茁兒想哥哥嗎?」宋宜笑一直很掛心這個妹妹的情況,看到她至今沒有明顯好轉,心裡很是難過,按捺住這種情緒,微笑著問,「過兩日姐姐帶你去看哥哥好不好?」
她這裡哄著孩子,皇城中,暗流洶湧的聖壽節宴上,卻正炸開了鍋!
原因是開宴之後不久,太皇太后才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舉樽,場面話還沒說兩句,殿門忽然被推開,一個眾人都意想不到的人走了進來——庶人陸鶴浩!
十一月的帝都,已經是天寒地凍了。
雖然說壽宴所在的殿堂里,必然燒著地龍,溫暖如春。
但殿門這麼一大開,歲末的風雪夾雜著凌厲的寒氣捲入之後,由於開宴未久,尚未完全沉醉進佳肴美酒與絲竹歌舞中的賓客們,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個變故。
在看清來者是陸鶴浩之後,大家驚訝之餘,卻也沒生出什麼警惕之心——只道他是來認錯的。
因為在絕大部分不知就裡的人眼裡,端化帝一直在試圖保下這個弟弟,而太皇太后則因為陸鶴浩主謀了親生女兒代國大長公主的死,對這個親孫子恨之入骨。
「莫非陛下捨不得同胞兄弟在帝陵蹉跎,趁今日這個機會,放他進宮來與太皇太后賠罪,指望太皇太后念在在場之人的面上,給庶人陸鶴浩說幾句好話?」很多人如是想著,「哪怕太皇太后只是卻不過面子說幾句場面話,陛下總也有理由請朝堂諸公手下留情了!」
而部分人,比如說蘇太后跟衛皇后,則雙雙一皺眉,以為這一幕是太皇太后的安排,目的是現在就要向端化帝發難了!
「難道太皇太后屬意太子為新君?否則我兒尚未抵達帝都,太皇太后怎麼就動手了?!」蘇太后皺眉是這麼想的,「該死的,現在要怎麼辦?!」
「難道太皇太后果真屬意肅王為新君?否則肅王尚未伏誅,太皇太后怎麼就動手了?!」卻不知道衛皇后也是心頭一沉,「該死的,現在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