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晚風雪大,所以奴婢那同伴也沒有聽得很清楚,只知道主子哭了,跟修儀娘娘說什麼『娘娘上回告訴我的沒錯,果然陛下厭極了我,那麼大的風雪,我在外頭候了那麼久,陛下非但不聞不問,最後還是個內侍出來打發我回來的,估計是那內侍自己看我可憐且可悲,動了慈心,陛下根本不在乎我在外面站多久』!」
「還有『即使我生得像那個人,可我又不是那個人,陛下這樣對我,實在是太傷我的心了』!」
宮女說到這裡,臉色煞白起來,像是被什麼嚇著一樣,哆嗦道,「後來修儀娘娘勸我家主子,道是……道是……道是『這事兒也不能怪陛下,自從那個人沒了之後,連皇后娘娘都不在陛下跟前提的,這宮裡待過幾年的人,誰不知道陛下這件心事呢?偏偏太后娘娘專門揀了你進宮,連皇后娘娘看到你之後都詫異,說太后娘娘也不是不知道以前的事,怎麼還要揀個差不多的給陛下添堵呢』。」
何修儀聽到這兒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發瘋似的喊道:「根本沒有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告訴過薛嬪,她長得像庶人崔見憐之事!!!我為什麼要告訴她這樣的事情?!她在這宮裡已經過得很不容易了,我……」
「閉嘴!!!」屏風後,傳來何文瓊滿是怒氣的呵斥。
雖然讓他主持徹查的命令是太皇太后親自下的,帝後以及太后都默認了,但因為這回的事情發生在宮闈里,涉及的不是妃嬪就是宮女,何文瓊縱然上了年紀,也不可能說貿然與這些人直接接觸,包括他的親孫女何修儀,這些可都是端化帝的人——所以此刻用來問案的偏殿,是有一架八折落地雕花嵌雲母屏風分隔的。
屏風外的何修儀等人看不到何文瓊的表情,但聽聲音也能想像這位兵部尚書此刻的惱怒,「讓方才那宮女繼續說!」
何文瓊當然是想幫孫女脫罪的,不提何修儀是否清白將決定著他接下來在新君人選上的重大抉擇,單說祖孫之情,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嫡親孫女兒平白擔上一個謀害了長公主的罪名!
但這回的事情,眼下可以說是萬眾矚目都不為過——他又是何修儀的嫡親祖父,所以整個審案過程,他都必須展示出足夠的公平公正,如此得出的結論才不會受到質疑!
此刻他當然不會讓何修儀打斷那宮女的話。
不過那宮女其實也已經說得差不多了,這會兒怯生生的抹淚:「奴婢也不敢說長公主殿下之逝與修儀娘娘一準有關係!不過,奇寶宮的人都知道,奴婢的主子去得非常痛苦,乃是硬生生的一簪一簪摸索著刺中心臟然後才去的——奴婢們到現在都在想,主子到底在死前聽了多麼絕望的消息,所以才會那樣不顧一切的求死?!」
宮女哭訴道,「奴婢的主子進宮才三兩個月而已!主子她才十五歲,才十五歲啊!!!」
何修儀被氣得全身直哆嗦!
卻聽屏風後何文瓊淡淡道:「本官受命入宮查案,主要是為了弄清楚長公主殿下之逝,究竟是何人所為?你這宮女卻翻來覆去的提薛嬪,這根本就是答非所問,存心誤導本官……」
「大人何必因祖孫之情為修儀娘娘開脫?」那宮女聞言忙也不哭了,胡亂抹了把臉,激烈的喊道,「奴婢的主子本來活得好好兒的,若不是修儀娘娘跟奴婢的主子說了庶人崔見憐那些有的沒的,奴婢的主子何至於年紀輕輕就沒有了?」
「至於大人說這件事情同長公主殿下之逝沒有關係,奴婢覺得大人也太偏袒修儀娘娘了——奴婢的主子跟修儀娘娘無冤無仇的,修儀娘娘做什麼要想方設法的逼死奴婢的主子?奴婢思來想去,這定然是因為修儀娘娘真正想對付的,其實是太后娘娘!」
「只可惜奴婢的主子寧可死也不願意為修儀娘娘所用,所以修儀娘娘只好自己動手,謀害長公主殿下,以報復太后娘娘!」
何修儀恨不得撲上去活活咬死這個滿嘴胡說八道的宮女!
她顧不得才被何文瓊呵斥過,高聲喊道:「賤婢!你說本宮與薛嬪無冤無仇,那麼本宮與太后娘娘有什麼仇怨,需要謀害長公主殿下作為報復?!」
那宮女卻氣定神閒道:「原因您勸奴婢主子時不是說了嗎?因為當初是太后娘娘將您擇入宮闈的——那時候皇后娘娘因病退居長樂殿不問世事,您一進宮就得以大權獨攬!未想不久之後皇后娘娘病好了,您只能把鳳印交還中宮!這時候您已經不太甘心了,前些日子,陛下又因故決定退位,這事兒才出來,您就失望得病倒在榻,皇后娘娘特許您娘家母親進宮探望之後,您才好起來!」
「可即使如此,您對太后娘娘的怨恨也應該沒有消除吧?」
她轉向何修儀,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否則的話,您怎麼會在那晚探望完奴婢主子之後,回正殿的路上,站在雪地里,說什麼『真不知道當初太后娘娘特特挑了她入宮,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打算』,還有『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需要折磨區區一個宮嬪來取樂嗎』!?」
看著何修儀瞬間蒼白了的臉色,宮女嘴角微彎,輕聲道,「當時奴婢想著您大半夜的去看了奴婢的主子,就只一個陪嫁侍女陪您回去,即使偏殿到正殿也沒幾步路,到底不放心!所以提了盞燈,想追上您幫忙引路……誰知道卻聽到了一番這樣的話,嚇得奴婢就沒敢靠上前去!」
何修儀下意識的抓緊了帕子,按住自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