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果是看著簡虛白長大的,素來偏愛這位年輕的貴胄。
但這也要看跟誰比——她到底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再怎麼看重簡虛白,也不可能越過自己的主子去。
這會出語試探之際,話里就透露出對簡虛白的不信任來。
「你怕他當真順著端木嵩的安排,對皇室不利?」太皇太后聞言,卻輕輕搖了搖頭,語氣疲憊道,「不,他不會的。」
太皇太后閉了下眼,又張開,這才輕聲道,「事到如今,你以為哀家還能繼續瞞著他嗎?縱然哀家不告訴他真相,端木嵩,也該與他交底了——你說那些事情,是讓他在哀家這兒聽到的好,還是讓端木嵩告訴他的好?」
「但儀水郡主到底是侯爺的生身之母……」玉果說到這兒頓了頓:本來害母之仇就已經不共戴天了,尤其儀水郡主沒有任何對不住晉國大長公主的,反倒是晉國大長公主恩將仇報。
這樣的往事,人家做親兒子的不知道也還罷了,知道了,怎麼可能不替親娘抱屈?
如此簡虛白又憑什麼去勸說自己的嫡親外祖母,對皇室手下留情?!
「坊間說,生恩沒有養恩大。」太皇太后輕聲道,「哀家撫養他的那些年裡,對他極盡寵愛,養就了他天真厚道的性情。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不是端木嵩,狠不下這個心的。」
頓了頓之後,太皇太后露出苦笑,「何況,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覺得哀家除了從阿虛入手外,還有其他辦法嗎?」
說到這裡,她下意識的望了眼皇城之外,喃喃道,「如今唯一可慮之事,就是端木嵩……但望她能夠念在骨肉之情的份上,縱容阿虛這回才好!」
而這時候,端木老夫人所居的別院內,端木老夫人正挑眉冷笑:「你想知道以前的事情?這麼說,裘氏那老婦,已經同你說過一遍了?既然如此,不如你先告訴我,她是怎麼講的?」
老夫人對簡虛白一直都是和和氣氣的,即使中間故意疏遠燕侯府的那幾年,她也只是不肯見面,或者不冷不熱,如此明顯的透露出不喜之色,還是頭一回。
可見那段往事在她心裡有多麼的耿耿於懷。
「我就知道裘氏那個老婦,一如既往的顛倒黑白!」待聽簡虛白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簡略講了從太皇太后那兒聽來的話後,端木老夫人再次冷笑,只是神情反倒平靜了下來,如此愈加顯得她眼中寒意深重,「當年若非你娘宅心仁厚,想方設法的庇護晉國,那個盪.婦早就跟陳國一樣,被夫家作踐死了!後來顯嘉登基,晉國一朝得勢,我既不求她能夠因此對城陽王府手下留情,也不求她能夠報答你娘——哪怕她從此跟你娘橋歸橋路歸路再無來往呢?!誰知道,她卻因為自己所嫁非人,對你娘能夠有你爹傾心愛護,嫉妒萬分,反倒可著勁兒的想要拆散你爹娘!」
「然而你爹娘乃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深厚,又豈是她那個賤人能離間的?!」
端木老夫人說到這裡,舉手掩面,慟哭出聲,「那個盪.婦看到這樣的情況,越發恨極了你娘——為此仗著與顯嘉乃是同胞姐弟的關係,硬要顯嘉對城陽王府落井下石!須知道顯嘉登基,城陽王府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份功勞的,申屠貴妃與你那外祖父乃是嫡親表姐弟,我花了多少心思力氣,說服你外祖父拋棄嫡親表姐,選擇了顯嘉,顯嘉姐弟卻這樣回報我們!!!」
「早知道我當初不如看著申屠貴妃坑死裘氏母子幾個啊!!!」
「那樣即使我不能為你嫡親祖母報仇,至少我的女兒可以平安無事!」
「誰能想到我一著走錯,自己被顯嘉食言也還罷了,竟把我唯一一個長成的親生骨肉也賠了進去!!!」
「你娘最終在晉國拿我性命要挾的情況下,撐到生下你,含恨自.盡——早知道我當初還去什麼塞外?!不如一早陪著你外祖父一塊去了,總好過你娘拿她的命來換我!!!」
「說什麼難產!我統共就這麼一個女兒,即使當時已被流落塞外,怎麼會疏忽了對她的關心?!」
「那孩子的身體,打小就是錦繡堂的女醫調養的,她生你生得多麼順利,真虧晉國說得出口,竟然說她是難產去的!!!」
「季去病傳下來的醫術若是那麼不值錢,我錦繡堂這數百年來何必要遮遮掩掩的不肯示人?!」
「你娘本來可以好好兒的活下來,親自撫養你長大——卻因為晉國的逼迫,只看了你一眼,就飲下了鴆毒!就這麼……就這麼活生生的去了!!!」
「這些經過,裘氏那老婦,顯嘉,全部知道得清清楚楚!」
「可他們一個寵著女兒一個護著姐姐,就那樣看著我唯一的女兒、你的親娘被恩將仇報到死!!!」
「裘氏居然有臉說,什麼看到儀水不行了,晉國忽然後悔了——那時候我已與沈劉兩家牽上了線,且與蘇家有了密切來往。顯嘉登基蘇家出了大力,蘇家的女兒卻遲遲生不下皇子,顯嘉的身體還一天不如一天!」
「蘇家之所以肯扶持他登基,圖的就是讓自家外孫做皇帝!」
「那種情況下,蘇家等不到自家嫡親外孫落地,說不得就會索性自己拿了這天下——裘氏母子哪能不急?!」
「能轄制蘇家那樣門第的,除了興盛時候的皇權就是跟蘇家平起平坐的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