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何以取信梁王?」相對於他的激動,袁雪沛卻神情平靜,淡淡道,「先帝統共就那麼幾個兒子,肅王有蘇家看著;襄王早先有代國大長公主盯著,現在也有姬紫浮為了自己胞姐也得看著點他;蜀王年紀太小,而且與我年歲差距過大,沒多少接觸的機會。」
「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梁王,而且梁王是端化的同胞弟弟,端化對他最不設防!他也有篡位的野心!」
說到這裡,瞥了眼簡虛白,這一眼竟陰沉得出奇,但他的語氣是很尋常的,像談論庭前落花一樣隨意,「沒有梁王的折騰,帝後如何離心離德?端化如何一步錯步步錯?皇室焉能亂七八糟到如今這一步?!」
「問題是,梁王雖然算不得驚才絕艷,卻也沒有蠢到隨便來個人說要支持他篡位他就相信吧?」
袁雪沛神情淡漠下來,「所以我必須給他一個理由——你看,我是幼年承爵的侯爺,年輕,容貌也算俊挺,學識城府都有,可是一樣去烏桓鍍金,一樣不慎淪為俘虜,偏偏你們都完好無損的回來,繼續做你們前途無限的貴胄,只有我廢了腿,從此與仕途無緣!」
「不但如此,廢我腿的人是裘漱霞的人。」
「裘漱霞是誰呢?」
「他是肅王最堅定的支持者之一。」
「又是太皇太后娘家唯一的血脈——所以,若肅王登基,他必定水漲船高尊榮無限,他不對我趕盡殺絕就不錯了,我又談什麼為自己討個公道?!」
「是以我絕對不會希望肅王上台!」
「至於說端化當家,無論他還是你,都很討厭裘漱霞,但為了太皇太后的緣故,你們也不會拿他怎麼樣!」
「也許太皇太后崩逝之後,你們不會放過裘漱霞——但我憑什麼等那麼久?!」
「這種情況下,我找上樑王,助他算計宋家,以取得篡位所需的錢財;助他謀劃,以離間帝後,為他篡位鋪路……好讓他登基之後,為我報復廢腿之仇,豈非理所當然?」
簡虛白深吸了口氣,一字字道:「但你也說了,你這一脈只有你一個人……如果一定要在梁王身畔安插一個人,我不相信只有你一個選擇!」
太皇太后跟端木老夫人都說他心軟,袁雪沛也說過他天真——然而簡虛白究竟不是聖人,如果一定要有人以殘廢取信梁王,才能做個合格的奸細。
那麼他情願是自己不認識的人,或者是與自己關係不那麼近的人,總好過是自己當兄弟一樣一塊長大的袁雪沛。
「事實就是,只有我是最合適的人選。」袁雪沛微笑了下,平靜道,「你以為唆使梁王做出那麼多事情來容易麼?他畢竟不是三歲小孩子,既要讓他相信我是真心幫他篡位的,又要注意火候不能讓他真的得逞,這中間還得通過他逼得端化一步一步自己走向身敗名裂……」
說到這兒,他不禁吁了口氣,道,「你不知道有多傷腦筋!最重要的是,出現在梁王面前的只有我一個,但很多時候我給梁王的謀劃之所以順利,絕對不是我算無遺策所能解釋的。但因為我與你的關係,我只要告訴他,你一直沒有懷疑過我,所以我是利用了從你而來的機密消息,或者是你的人手之類——換一個人,換誰能有這樣的條件?」
指了指皇城方向,「好在他總算沒什麼用了!」
昨晚蘇家武力奪宮,兵荒馬亂中,梁王被楊珏一刀梟首。
「這麼說,這回小崔氏的事情被翻出來,是你的算計?」簡虛白立刻想到這點,沉聲道,「為的是,讓我對陛下失望?」
袁雪沛毫無算計了燕侯府的愧疚,坦然與他對望:「小崔氏之死的真相,以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端化知道得清清楚楚!如果他真的看重與你的表兄弟之情,如果他真的是一位明君,他本不該那樣落你的面子不是嗎?」
「但他既然那麼做了,那麼本身就說明,他不值得你為他操心!」
「當然你會覺得我這是狡辯——然而事實就是,他明知道小崔氏有錯在先,宋奶奶也好,衛皇后也罷,都只是推波助瀾以及落井下石罷了!真正導致小崔氏走向絕路的,實際上是小崔氏自己!」
「但端化還是在事隔多年之後,對衛皇后,對宋奶奶毫無饒恕之意!」
「如此刻薄寡恩,如此易為人所挑撥利用,如此愚蠢——阿虛,我只是幫你儘早看清他的真面目而已!畢竟端木老夫人是真的很看重你,她真心不希望你傷心難過,尤其是,為了端化那樣的君主!」
簡虛白被氣笑了:「所以我還要好好謝謝你?」
「呃……」袁雪沛看出他真的不高興了,尷尬了一瞬,顧左右而言其他,「反正我也不喜歡宦場,更不喜歡勾心鬥角——說到底,我只是想替我祖父、爹娘報仇而已!所以能不能做官,能不能自己走路,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