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灼會做出什麼事情,誰也沒法預計。他骨子裡有股隱藏極深的瘋狂,或者說無所畏懼,這給他增添了濃重的「非人色彩」。
陳麗麗曾經救過一次割腕的晏明灼。
他倒在地板上陷入昏迷,左手手臂靠近腕部的地方割破許多道傷口,有兩道從手腕延長到小臂,這些傷口竟然被硬生生用醫用可吸收線縫上。
陳麗麗被急救醫生罵得狗血淋頭才知道,晏明灼竟然是生縫,為了保持清醒狀態,甚至沒打麻藥。
晏明灼不是失血過多,完全是生理上被「疼暈」過去。大腦承受不了清醒的痛苦,自動開啟了防禦機制。
生縫……作為敏.感的文字工作者,陳麗麗光是吐出這兩個字,就感到一陣戰慄的疼痛,她下意識握住手腕,把手背到身後藏住。她不敢想像晏明灼選擇割腕時下了怎樣的決心,後來獨自縫合止血時又有多麼堅強。
事後,陳麗麗到病房探望住院的晏明灼。她小心翼翼詢問晏明灼最近是不是不開心,遇上了什麼難事。遇上難關一定要說出來,她想方設法也會幫助他。
對陳麗麗的問題,晏明灼反而表示困惑。他說他並不打算自殺,只是為了體驗縫合活體人皮的感覺,所以才在自己身上練手。
不幸的是,練手初始他過於沉浸角色的絕望,下手失了輕重。好在緊要關頭,猛烈爆發的求生欲救了他。
所以他才給陳麗麗緊急撥了個電話,又開始給自己縫合。
晏明灼平靜的臉上難得勾起淡淡笑容。
他說他發現血止不住的時候,想過是不是就這麼算了,反正他沒什麼非得活下去的理由。後來想想,稿子還沒寫完,會給陳麗麗的工作會帶來麻煩。周刊開天窗,臨時找質量過關的稿子頂上很難。
晏明灼還說,要陳麗麗放心,他沒有報復社會的想法。他體驗角色,只是為了知道不同性格的人會怎樣應對生活,體味他們的情感,他不會變成真正的罪犯。
說完,他還舉起包裹白色繃帶的左手腕,在陳麗麗面前晃了晃,說他自己縫的針腳很漂亮,急救的時候他聽見了,醫生在和護士偷偷誇他技術高超。
陳麗麗聽完,第一次雷霆大怒,沒控制住脾氣掀翻了給晏明灼帶來的慰問果籃。
要不是看在晏明灼是病人的份上,她就一巴掌扇上去了——其實這也是氣話。她做不到。而且這也打不醒晏明灼。
說什麼「活著本身就是意義」、「你已經是罪犯預備役,你差點殺了自己」、「能不能愛自己一點」的漂亮話或發泄都沒用,晏明灼不是那種能被空虛大道理輕易說服的人,儘管他常常陷入空虛的哲學思考,還反過來對他人發動攻心嘴炮。
陳麗麗只能利用編輯的合作夥伴身份,用一份份稿子栓住一度尋找不到意義的晏明灼。
她一次又一次地反覆告誡,把求生欲作為人類基本理念,刻進晏明灼的形式規則里,讓他即使在「體驗生活」的過程中,也不會被毀滅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