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嗎?」傅肅喃喃自語。
當年在露台上發出如此質問的人,現在卻站在了他父親的位置。他也到歲數了。
夜晚的風吹過,傅肅攏了攏西服。沒有權勢,沒有傅家,他就一無所有。身邊圍繞的人都會毫不猶豫離開他。傅肅深知這一點。
所以,家族就是他的一切。家族裡的其他人,仰仗著他的付出,也應當回報他的犧牲。
這就叫責任與傳承。
傅肅又凝視著傅長寂原本注視的景色看了許久。他還是不明白,傅長寂究竟在遠方看見了什麼。
常女士給傅長寂打來電話:「聽說你拒絕了聯姻。」
「傅肅說的吧。」傅長寂聲音冷淡。
他只覺得一個兩個的輪番逼問,著實可笑。美名其曰的關心,直到他成年才姍姍來遲。
「是我和你父親的事,影響了你嗎?」常女士似乎想要解釋,「以前把你放在我妹妹家,是因為她旗下的醫院掌握了最先進的基因技術,我想對治療你的基因病或許有效。事實上,你臉上多出的黑色晶石確治好了,不是嗎?」
「長寂,我們沒有想過放棄你。」
傅長寂手指捏緊了電子終端。他刻意沒開投影功能。
他已經不記得常女士的模樣。對他而言,她是個陌生人。
「知道了。」傅長寂鬆開捏緊的指骨。
「……對不起。」終端那頭傳來孩童的咿呀笑聲,與女聲嘈雜地混在一起。
「不需要。」傅長寂毫不猶豫掛斷來電。他刪除了常璇的聯繫方式。
終端跳出一條新簡訊:
「別放棄傅家的繼承權。這是你應得的權力。就算你只想醉心研究,沒有權勢,就無法保護你的自由和愛情。」
傅長寂把簡訊號碼也拉入了黑名單。
他曾經一度渴望能夠得到毫無保留的愛。對他而言,愛就意味著純粹和占有。
要麼是全,要麼是無。不存在模糊不清的中間態。為此他才會不停地索求,掙扎在慾海,陷入極端激烈的快樂與痛苦。
極端而病態的情緒,蒙蔽了傅長寂的雙目,令他忽視當下。等他醒悟過來,早已降臨過的愛,從他的身邊飛走了。
傅長寂和灼發生過的唯一一次矛盾,導火索是他的表白。
此前他無數次追問過灼是否愛自己。每一次,他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回答越是肯定一致,傅長寂就越是飽受折磨:「我想要聽你真正的回答,不是數據編造的台詞。」
自然,灼總會微笑著告訴他:「這就是我真正的回答。」
銀髮銀眸的俊美青年從來不會生氣。他總是耐心地包容著傅長寂的衝動和暴戾,給他念故事,煲心靈雞湯,提醒他尋找愛好適時發泄,陪伴他度過每一個無眠焦躁的夜晚。
後來他甚至學會了哼唱歌謠哄傅長寂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