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当然做!长宁挣扎了一下,动作笨拙至极,搞得长宁尴尬,我我正准备更衣了,你能不能
好好好,奴就奉在门外,公主有什么记得叫奴。习音还是从前那般规矩,做一个奴仆该尽的所有责任,包括她的使命替王妃守护好脆弱的公主。
八月是一年里长宁最不喜欢的日子,时辰明明还算早,日头已经高升。灼热的阳光透过大敞的窗户照进屋子里,太阳毒辣将地板烤得发烫。
看着习音离开了屋子,长宁松了一口气,将夏被从身上扯下,伸了腿赤足踩在榻阶之上。
映在床榻上的那道影子活动了活动身体,松垮的粗麻内衫被脱下丢在了床头。随着长宁宽衣时的动作,屋子四壁渐渐充满了五彩斑斓的光芒闪耀,像是水玉折射出的光线一般。
赤脚走去铜镜面前,长宁眼眸低垂望着镜子里的身体发呆。她的身体,从两年前开始,就在逐渐玉化。最一开始是心口处,有玉发了芽,剜掉长得更快,渐渐扩散,从腋下向背后吞噬。再后来,身前背后连成了一整片,在光照之下,就如同是一整块无暇的水玉澄透。而躯体之中,心脏消失不见,玉就是玉,干干净净的玉,还在不断吞噬着长宁的肉体
。
这就是与云溪赌输的结果罢?长宁无奈沉叹了一声,闭上眼摸了摸心口处。是如同玉石般的冰冷触感,除此之外,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指尖,长宁的手向上,揉了揉僵直的颈子,指尖好冰,却仍有触感残留。没问题,脖颈还有知觉,长宁徐徐睁开了眼睛。
安静坐去镜前发呆,看着镜子里那张弱气憔悴的面庞,长宁细细打量,照了照左脸,又照了照右脚。松了一口气,还好,脸没有被毁,云溪还是很给面子的。
如果那玉噬出现在脸上,大半张脸被玉吞了,可不是变成了怪物么?再或者被玉化了嘴巴,人会不会无法讲话,或是活活饿死?
望着空荡荡的心窝,长宁消沉,她没有心了,也许以后五脏六腑都会被玉化吞噬,她是不是就不算是个人了?是不是想起遥生时也不会再难过?
沉默将叠在桌上的干净衣衫套好,长宁对着镜子努力敛唇明媚而笑。
立在门外的习音终于听到公主磨磨唧唧的轻唤,进了屋子里,行礼打趣,公主又在看您的盛世美颜?
好看不?长宁扭过头对着习音柔笑。
好看,这天下就您独一份最美,好不好?习音走去长宁身后,够了桌上的梳子,替公主拢发。
习音,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说了那么多英俊小伙你都看不上呢?长宁仰了一下脑袋任由习音打理。
不喜欢呗,是公主您说的,婚事自由,您不会干涉奴婢。习音推着长宁的脑袋让公主低着些头,梳顺发丝,心中小小的贪慕泛滥。
快成亲吧,有了家人才会安定下来。长宁舒服的眯着眼睛,等你成亲了,我送你超级大一块玉石当嫁妆好不好?保管你以后当了吃喝不愁!
哐啷一声,习音手中的梳子坠地,长宁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就紧张捂了捂胸前的衣襟,习音?
习音没有回答,只蹲下身子去捡掉在地上的梳子。
习音?长宁转过身子奶声奶气又唤了一声。
你说你,睡觉从来都不稳当,看看头发都打了结。习音仓促低下头去捡梳子,手却抖得压制不住。
睡着
了我哪知道?长宁闷闷叫屈,见习音好久不肯起身,心中疑惑,从凳子上站起,又蹲习音身旁打量。
怎么了?长宁以为自己眼花了,好像看见有什么从习音脸上一闪。
习音?!长宁忙去扶习音的肩膀,你是不是哭了!
都怪你!习音举着被摔成两瓣的梳子,果然哭了,奴可是攒了两个月工钱才买来的,你看!
这这也不至于哭鼻子吧?好好好,怪我怪我。长宁苦笑,梳子而已,我赔你嘛。赔你十把,不,一麻袋够不够?
长宁揪了袖子替习音擦了擦泪水,也撅了嘴不满,小气死了,小气鬼!
坐好坐好!习音推了推公主,才低头擦去眼泪,又从桌上取了另一把旧梳子来用。
柔顺的发丝挽起,长宁垂着脑袋,后颈处,衣领自然而然被撑开,有玉已经攀在颈后,和肌肤融合。就像是在玉石上绷了一层薄皮。
习音轻轻触了一下,真的就像玉石一般,硬邦邦毫无温度。长宁没感觉到,因为她不知道脖颈处的玉化已经超过了衣领的高度。习音便也不敢挑明,哪怕再是害怕,也不敢在长宁背后落泪。
好了好了,公主你快些收拾,奴去找方婆婆买糖饼去,可莫要耽搁了开店时辰!习音仓促出门,完全不给长宁反应的时间。
总觉得习音鼻音慎重,长宁望着那人匆匆离去,心中纳闷。一把梳子而已,长宁目光扫过丢在桌子上的断梳,又看了看镜中同样迷茫消沉的自己。
如今她就连习音的心思也揣测不透了,屋子里传出了一声倦怠地长长叹息。
屋外,习音咬着指节,垂泪跑出了院子。习音害怕了,两年的相依为命,除了长宁消沉,她从未发现过什么异样。可刚刚公主身上的病症,那分明是常识之外,习音几乎在一瞬间就想到了云溪和安常侍。
揪了揪袍子,长宁心虚望了望正在卸门板的习音,又拍了拍怀里的宝贝。鼓足勇气,就往习音身边走去,习
腿脚也越发变得沉重,抬腿之际,靴子绊在门槛上,整个人失衡往习音身旁摔
了过去。亏是步子倒腾的够快,倒也是将习音吓个不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得背后桌椅推开一片,吓得习音缩颈。
挣扎了半天无用,长宁最终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摔在了习音脚边。
公主你习音叫苦,殊不知害怕时,习音本能缩手抱了自己保护,那门板便自顾自倾斜,朝着长宁压去。
一瞬间灰尘四起,长宁趴在地上,一手挥舞着灰尘,被呛得连连咳嗽。幸亏那门板薄薄一层,没什么分量,不然还不砸坏了身子?
习音匆忙挪开门板去看,只见长宁又邋里邋遢的样子傻笑,习音习音地叫个不停。
您可真是我的好公主。习音蹲在长宁身旁叫苦。
长宁挥着手臂,驱开灰尘,从怀里掏出一把漂亮的梳子,习音,赔你的。
看着公主狼狈木讷的样子,习音将长宁从地上拽起来,替公主拍了拍鼻尖上的灰尘,指着灰尘仆仆的大堂抱怨,奴刚擦干净的。
长宁尴尬用袖子蹭蹭鼻尖,又举着梳子在习音面前,你不喜欢啊
默默将梳子收下,习音觉得长宁有一瞬间,又变成了曾经那个令人头疼,傻里傻气的公主。
公主。将长宁拉起,习音扶着长宁去凳子上坐好,我刚刚听方婆婆说,隔壁镇上又来了一批稀罕香料,据说拿来煮肉可香了。你去,还是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