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殊不知你们的皇帝还没正式还朝!
真的还朝了那还得了?你们各部官员还不得一个个翻上天?!
庄青瞿放下笔暗暗咬了下牙。胸口翻腾了一下,眼前又漆黑片刻。
努力稳住。
待视线再度清晰时,折子却已经拿在了皇帝手上。
荀长。
阳光从窗户透过,照在宴语凉俊朗面庞一对分明的鸳鸯眼上。庄青瞿很多时候其实能看透宴语凉的心思情绪,这一瞬间,却看不透。
他正要试他,宴语凉又道:青卿,你看这个人,他的名字好有意思啊,当时只道是荀长?。
嗡
一瞬间,庄青瞿只觉脑中像是鸣锣一般震得八方齐响。喉头同时一甜,兀自硬生生把那股腥味给压下去。
无数的声音,远远近近,嘈杂地钻入脑中。
【哈哈哈,当时只道是荀长】
【这首诗好,这首诗好。头一句是谁念西风独自凉,末一句是当时只道是荀长。阿长阿长,若是万一有一天我们失散了,就以此诗为接头暗号好不好?】
【宇文长风,你别躲树上,你有本事下来啊!再跑我和阿宁摇树了啊?呃,糟了所有人赶紧躲!快快快,被大哥看见咱们可就全完了!】
【小庄,谁说你不如阿泓了,你别听那群宫女瞎说!】
【小庄你别太过要强。听我的,你便是你,不需事事处处都比别人好。】
【啊?问为什么给你取一个岚字?】
【因为文华殿上挂着的这句诗日月不可及,山风入怀中。阿泓既已先占了日月的这个明字,小庄你就委屈用山风的岚字吧?】
【哎,我瞎起的!不喜欢不用就是了你生什么气?】
青卿。
庄青瞿的耳鸣好久才渐渐消下去,宴语凉晃了晃他。他指尖悄悄的掐进掌心里,后背已湿透。
青卿,这个荀长犯了什么错,为何你单不许他回京?
朕似乎听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庄青瞿:荀长他原是钦天监荀监正之子。
以前年少时,也曾与你我一同在宫中读书。一度是三皇子的亲信,却两面三刀背弃旧主,行事诡谲惯会骗人,我不信他。
宴语凉:啊?
庄青瞿还想说什么,却忍不住胸口起伏,咳了两声。
宴语凉终于觉察不对:青卿,你怎么了?
你脸色很不好。是否这几天太累,又是否着凉了,要不要叫太医
岚王摇了摇头,却有些脱力坐不住。
他把头抵在宴语凉肩头,想要撑一下,怎奈胸口翻覆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继而一阵剧痛。
青卿!
满目猩红,他还在努力撑起身子。怎么把阿昭的衣服也弄脏了,不想弄脏的。
第34章 哄个大的,朕哄成了!
嘈杂声,脚步声,嗡嗡耳鸣。
血腥味中夹着淡淡的药草香。御医来后给庄青瞿把了半天的脉。
陛下,岚王这病,只怕是长期郁结于心,情滞所致。
一片死寂。
庄青瞿头疼欲裂睁不开眼,心里却忍不住骂道这太医在胡说什么?谁什么时候郁结于心了!
想要反驳,胸口却剧痛、一张口又是一口腥甜。
青瞿!
他努力咬着牙把剩下的血咽回去。阿昭,没有,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太医:下官先开几服药给岚王固本培元。但药也只能一时调理气血,郁结致病终是不能靠药,需得放宽心日后慢慢开解才得大好。
宴语凉:好,麻烦太医了。
昏沉之中,苍白唇边的血污被柔软的丝帕小心拭去。
手中怀中皆是一阵暖意,不知有几只小暖炉被一股脑塞进被中。
拂陵的声音远远的听着不真切:陛下别急,岚主这几日吃着药身子本就比平日里差些,许是再叠上成日里劳累才会
宴语凉:拂陵,你先别跟朕说话。
你先容朕想想。
周遭又寂静了一阵子。
良久。
朕本以为,这些日子青卿与朕一同批奏章、玩雪,花朝节上城楼,会见群臣,每晚相拥而眠。他哪怕不是乐不可言,至少也是舒心遂意。
却不知是郁结于心。
足见朕一天天的,何等自以为是。
拂陵劝道:陛下您千万别这么想。岚主他那个性子惯常就口是心非又心思多,陛下心胸宽广,切莫与他置气。
声音逐渐远去。
沉入黑暗之际庄青瞿想的是,太医乱说话就罢了,怎么拂陵也瞎说。
谁口是心非,谁郁结于心。
阿昭不要信。没有,都没有。
梦中,一灯如豆。
一时梦回点绛宫,昏暗的宫殿中森森寒冷,回响其中的正是庄青瞿自己涩哑的声音。
拂陵你旁观者清,你说我如今是否依旧是在痴心妄想、自欺欺人。
拂陵:岚主!这又从何说起?如今陛下哪里不是处处心疼岚主、在意岚主得紧?岚主别多心了,陛下已比从前变了许多。
阿昭他只是忘了,并非变了。
倒不如说分毫未变。他这才醒过来多久?不到一月我已再骗不了他、斗不过他、关不住他。
拂陵:主子不是不能,只是不想罢了。
我想过的!不知多少次想过折掉他的羽翼,剔除他的敖骨,一辈子锁着他!让他一生一世眼里再也无法有别人,只看着我一个!
主子舍不得,又何必说这狠话。
主子,其实奴才前几日问过云飞樱儿,主子如今戴的这堇青石坠子,乃是陛下是从龙床暗格里寻出的。
即是说陛下失忆前,也一直都将主子的东西贴身珍藏着。
北疆那次,更是舍生冲入包围救下主子。
由此可见陛下以前,待主子也并非铁石心肠,主子又何必
梦境远去,庄青瞿依旧昏昏沉沉睁不开眼。
很冷,身边有什么东西却很暖很暖,他抬不起手臂,只能尽力往那温暖上凑。
随即有人抱紧他,将他圈入滚烫的怀抱。
拂陵的声音远远的:陛下。奚大人说江夏叛乱的贼首已在今日中午押入京城,等候陛下发落。
抱着他的人嗯了一声:朕知道了,让大理寺先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