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融对范迪整理的这一番逻辑链是相信的。
那么,自然诞育出的返祖人又能给他们带去什么呢?温融自问。
不是说自然诞育的返祖人很强大吗?范迪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害羞怯懦的碧女士,她这样子,根本不像吧。
她很强。看出范迪眼神里的含义了,裴医生替碧女士辩解,她只是胆小,不懂得伤害别人罢了。你们得庆幸她天性善良才对,如果你们那天晚上看到她真正发怒之后的模样的话。
不用看到。就刚刚,碧女士突然对他吐小舌头那一幕,温融估计自己几年内都忘不掉刚刚那种血都被吓停止,浑身彻骨寒凉的感觉。
地居老人很想冲到碧女士面前和她说说话,但碧女士无法理解对方的激动,一直在躲。
他这么激动干嘛?裴医生挡住了地居老人,对他的行为有点儿不满,不是说他们这一支和囚山人那一支已经没关系了吗?
毕竟这个返祖,返的是他们共同的祖先。范迪道,他这么激动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当初,带着他们躲入地下,演化成地居人这一支的首领,特征很像她,可以说碧女士更像他们地居人的祖先吧,所以刚刚他才要拜她。
这里范迪说的地居人的祖先当然指的是当初那位带他们躲入地下的首领的祖先,而不是泛指全部囚山人的祖先。
这件事要通知摩莳。温融先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这是个重要的发现,他必须在场。
温融赶紧给摩莳那边去了个消息,没多久,摩莳就赶了过来,然而阔莫没有跟过来,显然,他们主仆二人刚刚有了新的安排。
温融当着摩莳的面把碧女士的身份再说了一遍,完了等着看他的反应。
摩莳拧着眉头来回踱了几下步:碧女士当初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范迪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舔了舔嘴唇,虽然说我现在名义上管着他们这些狂化人,可我也不是每一个都了解的。
碧女士自己试探着为自己发声,她的人类语言只限于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那些语句使用得还可以,但要解释自己的来历,有点儿困难,她干脆用喉音来表述。
摩莳与范迪都是懂的狂化人之间的交流方式的。
温融只能再一次问那个他今天问了无数次的问题:她说什么?
她说,她本来就生活在这里。摩莳道。
温融讶然:她不是被驱逐过来的吗?
她这么独特的外表即便在狂化人群体里也少见,很大可能会被抓去实验室,不会被驱逐流放到尼夏城来,所以,她说她本来就生活在这里,我相信。摩莳道。
这话合情合理。确实,碧女士光是那特别的皮肤颜色就够吸睛的了,如果是在外面以她的性子根本没办法躲得过被当成实验体的命运。
按照她的说辞,她从有记忆开始就独自一人生活在一片大山林之中,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当时能找到什么就吃什么,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就靠睡觉度日。她说的睡觉应该类似于冬眠。摩莳继续说下去道,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天她醒过来,在外面山林里寻找食物的时候,遇到了大熊他们那一支被驱赶过来的狂化人队伍,在当时那个环境下,逃难的狂化人不少,她虽然比其他狂化人外表更特殊一些,依然被他们轻易地接纳吸收为了同一个村落的族人。她和他们过了一段相对比较安稳的日子,伴随着当时尼夏城最严酷的禁锢、隔离、分化命令的执行,他们村落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任何一丁点儿的食物。最艰难的日子里,他们都在想办法获取食物,她就是在一次偷偷跑去庄园里偷粮食时,被发现抓了起来,那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座庄园。
后来这些温融都知道了,碧女士因为长得太特殊而被曾经的金家庄园大老板当成摇钱树,一直锁在仓库里。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老板秉持着奇货可居的心理直接将碧女士给卖掉,那她这会儿早就在囚山人的那边了吧。那些人又会对她怎么样呢?
地居老人主动对摩莳说了两句话,随后指了指碧女士。
他说,我们可以把碧女士交给囚山人,说不定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再继续人为制造返祖人了。摩莳说着,深深地看进温融的眼睛里。
那怎么能行?温融想都没想就反对了,我不同意。
刚刚还准备开口的裴医生听到他这么说,就放下心来。这里最有权威的虽然一直都是他们家先生,可他们家先生也听伴侣的话。只要温融表了态,那就绝对以他的心意为重。
你告诉他,谁都不能打我们镇子镇民的主意。我不管她从前是什么人,她现在在我们镇子里,受我们镇子的规矩制约和保护。我们幽灵窟的规矩可还没改,也不会改。温融的气势一下就变了。
那位地居老人被他这态度吓了一小跳,连忙解释。
他说,这可能是杜绝对方继续胡作非为的一个有效办法。他们囚山人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她可是自然诞育而出的返祖人,她体内囚山先祖的基因比现如今存活下来的所有囚山人都要纯。他们得到了她,应该就心满意足了。摩莳面无表情地解说老人的想法。
温融用力摆动双手:想都别想!老人家,您真的以为他们得到了碧女士就会收手?不可能的。他们一直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么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如何能够掌控那么多的财富与人脉,活的如此潇洒滋润的?这里头不光有他们潜伏的关系,更因为他们长久以来一直都在汲取整个人类社会的财富为自己的族群谋利益。他们可能看不起人类的血统,但,他们需要人类这么个庞大的群体替他们生产财富、创造机会。可能在他们的意识里,不光人类的生产力属于他们,可能连人类都是他们的私有财产。您根本没看到就为了抓一个人,他们发布的命令伤害了好几千人的新闻,也没有看到,就为了掌握人心,他们操控灵跃派把一座古城都给毁掉的事迹他们不也千方百计地打探消息,抓走了你的族人吗?您为什么会把他们想的如此温和、简单?
地居老人一直在听范迪实时翻译温融的话,范迪的翻译没有带任何的情绪,但温融的原话是带有浓烈的个人主观情绪的,情绪与语言分别同时输出,老人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我不相信他们会收手。或许对他们来说制造返祖人只是个他们搞破坏、毁灭,再借着破坏与毁灭大发混乱财,疯狂吸血的工具罢了。温融将自己心中对囚山文明的看法一口气说了出来。
一个以力量强弱来定优越的文明,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极度自私的。因为自己数量少,繁育困难,便借着当时智人来繁育壮大。等到壮大到一定程度后发现力量没有了,便将一口大锅全都推到了智人的血统不够优良之上,妄想着倒行逆施找回他们的纯净。可看看他们做的,他们带来的只是无止境的创伤与毁灭,更可笑的是与他们同时代存活的其他智慧生命体一个个都消失了,他们却靠着隐藏在人家的阴影之下,吸人家的血液顽强地活到了如今这个年代。
和这样的所谓文明谈理性,谈温和简直是痴人说梦话。他更相信那些囚山人继承了所有文明,所有人性中最恶意的部分,他们不会愿意放手将这么大一个血包丢掉的,丢了,他们怎么能幕后操控一切,让别人生就生,叫别人死就死呢?
温先生,您认为囚山人是这样的吗?范迪都听呆了,却又说不出来温融哪里形容得不对。
以小见大,窥一斑而知全豹。如果是你,你会相信这样的人,他们的信誉吗?温融反问。
不光范迪摇头,在场的除了地居老人全都在摇头。地居老人在听明白了温融话里的意思之后,再度垂下了脑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