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垂眼看着透明杯。
他一坐下来,柔软的沙发轻微地凹陷。苏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顾深却连眼都没抬。
顾深。苏是真生气了,他微红着眼眶说,每年花夕节都是你带我和雅雅一起去逛的。
今年他一醒来,敲门却发现顾深早就不见了。
他昨晚早就幻想过今天应该怎么过,却没想到顾深丢下他和雅雅,带着曲岭惜私奔了。
顾深有点无奈,你又不知道这个节日都是情侣过的。
每年,顾深领着一大一小,逛遍所有他去过的凉城角落,他没有表态,但对此并不喜悦。苏却乐此不疲。
苏信誓旦旦地说:是啊。所以今年多了小柠檬,我们可以一起过啊。
苏想想就觉得委屈,小柠檬和顾深的感情是他一手促成的。他挺喜欢曲岭惜,想要和他交朋友,觉得老大对曲岭惜有好感,就帮着主动挑破这一层窗户纸。
一起过?顾深却并不买账,他冷笑一声,集体活动吗?
苏涨红着脸,抬杠说:四个人热热闹闹的,难道不行吗?
顾深说:不行。
苏:
他声音大了一倍,还推了一把雅雅,我不行,那雅雅也不行吗?
顾深说:也不行。
苏怕是真气炸了,胸膛起起伏伏,最后狠狠瞪了顾深一眼,抹了一把眼睛,拉着雅雅往外跑了。
曲岭惜有点懵,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他杵了杵顾深的手臂,苏他这是,哭了?
嗯。顾深说,应该是。
顾深的声音非常冷淡。
如果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他一点都不关心苏。
顾深喝了口红茶,苏的妈妈,是我念书时期的房东,一个很好的人。
曲岭惜有点惊讶,不是惊讶于苏与顾深的交集来源于此,而是惊讶像顾深这样的人,竟然会像平常人一样,念书期间选择租一个房子住。
甚至这个房子可能不会很大,也不会很舒适。
这是曲岭惜想象不来的。
曲岭惜说:你就是这样认识苏的?
不是。顾深说,苏这孩子很叛逆,从小搬到寄宿学校,和他妈妈关系很不好。我当时一次都没见过他。
他妈妈过世后,苏被政府派遣到福利院。
我找到了他,当时他顾深轻轻地皱了皱眉,像是找不到词形容,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小孩。不是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
曲岭惜问:他很依赖你吗?
一开始不是。顾深说,他对所有人都有戒心。但是我作为一个陌生人,愿意对他好,他可能对我产生了亲情的依赖。
曲岭惜心想,这种依赖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来说,确实不对。
可没办法。苏,太孤独了。
顾深放下红茶杯,说道:我想告诉他,每个人都应该有私人的空间。这一天我想做的事,并不是陪他们过家家。
曲岭惜说:可是你准备去找他。
顾深看了看他。
曲岭惜继续说:依他的个性,受到刺激,都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苏很好,只是需要让他明白一点点道理。你可以对他宽容一点。
顾深笑了笑,别有深意: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
曲岭惜说:不知道,你让人猜不透。这也是我猜的。
顾深捞起扔在沙发背上的风衣,他低头亲了亲曲岭惜的嘴角,非常温柔:你要是数两百个数,我可能就回来了。
曲岭惜轻声埋怨:我又不是小孩。
很快,随着房门轻轻被关上的声音,顾深出门了。
茶几上只留着他喝到一半的红茶,现已经冷了,红茶包里的茶梗微微沉淀下来。
鬼迷心窍地,曲岭惜拿起玻璃杯,轻轻地,碰了一下杯口。
第23章
顾深果然是个骗子,曲岭惜心想。
如他所料,他数到两百下后,顾深还没有回来。百无聊赖之际,曲岭惜开始躺在床边玩手机。
余光却瞥到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块腕表。表盘璀璨、镶满钻石,看着就价值不菲。曲岭惜从来不戴表,这表他见顾深戴过,想来是午睡的时候,顾深临时摘了下来放在这里。
曲岭惜拿起腕表,里外看了一遍,从背后摸到一点点若有似无的凹陷感。
他以为是这块表的牌子,翻过背后迎着床头昏黄的灯光,眯着眼想看得仔细一些:cherish。
珍爱。
很简单的英文词汇。曲岭惜是富家子弟,经常出席一些酒会和宴席,他不装逼,总有人装逼,周围人用奢侈品的太多。
即使他对手表的品牌没有任何追求,也很清晰地知道,没有手表的品牌叫这个名字。如果有,也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品牌。
曲岭惜心里惴惴不安,他做了一件很不像自己的龌龊事。他把顾深这块表拍了下来,拍给曲灵,直截了当地问:这块表的牌子你知道吗?
等了大约有五分钟。
曲灵先回了一句:我在开会。
第二句,不知。
注重奢侈品牌的曲灵也不知道,曲岭惜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老天爷不让他追求真相。
结果,曲灵很快又回复说:?你不是在凉城吗?怎么买了这么一块表?
曲岭惜:不是我的,我朋友的。看着好看,所以问问。
紧接着,他感觉曲灵的态度有点微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什么。曲灵发消息给他,我对手表是没研究,但我男朋友很喜欢钻研手表。我刚才发给他,他说这是B国一种小众奢侈品的牌子,需要定制,想买都买不到。
曲岭惜又不是傻子,顾深那穿衣用度,谈吐学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定制一个表,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曲岭惜自然的警惕反应。
他像是一个对恋人毫无信任感的家庭怨夫,抓到一点蛛丝马迹,就怀疑恋人已经出轨,或者对昔日情人恋恋不忘。
之前,他是真的怀疑这块表是白月光送给顾深的。
曲岭惜唾弃了一下自己,尽量排除掉脑内的遐想,追问道:你有问到这个牌子叫什么吗?
曲灵回道:他跟我说了,是个很浪漫的牌子,叫做cherish,近几年才兴起的,你和我不知道很正常。
得到明确信息的那一刻,曲岭惜明显松了一口气。
同时,他也为自己感到羞愧,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表后的一串英文字母,只是手表的品牌而已,恰好这品牌名字比较浪漫,像是情侣送的。
他们才在一起短短时间,他就开始患得患失,再这样下去,那么这段恋情迟早会走不下去。曲岭惜自我检讨了一番,直到敲门声重新响起,他才略显慌张地放下手中的表,起身去给顾深开门。
顾深果然没让他失望,带回了一大一小两个崽子。
雅雅还好,全程除了懵懂,没有别的多余表情。她见到门开了,还会甜甜地叫曲岭惜。
倒是苏,十分没有精神。
如果他是一只兔子精的话,那么此时一定是只垂耳兔。眼睛红红的,耳朵耷拉下来,整只兔垂头丧气,受了巨大的委屈。
曲岭惜以为顾深是去安慰兔子的,没想到把好好的兔子又给折腾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