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让他代替我只是过程,不是结果,薛彤眼中尽是些狡黠的笑意,杀猪,也要喂饱了再杀。
黄小苒一瞬间瘆得慌,她默默将自己重新塞回毯子中,并试图把毯子四边都塞好,做成个保护自己的结界。
薛彤说完,又撑在床上向外看了一眼,钟不眠仍旧像个雕像,一动不动地沁在绵绵雨水中,思考完了人生就让他回来吧,整件事都落在他身上,没有他参与恐怕解决不了。
与其说整件事都落在钟不眠身上,不如说他就是罪魁祸首,让罪魁祸首参与进来商讨消灭自己的方法,薛彤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奇才。
荀若素也是脑子梗住,竟然真的走到门口向钟不眠招了招手,进来吧。
钟不眠是个很奇怪的人,即便站在对手的角度上,荀若素依然这么觉得。
一方面,他滥杀无辜毫无人性,另一方面他也显得冷静理智,即便处于弱势,仍然保有三分尊严,既不求饶,也不发疯,甚至看不出他是否留有后手,可以扳回一城。
钟不眠微微颔首,从雨中走了进来,幸好雨势不大,轻柔似雾,沾了这么久,钟不眠也只是透湿而不觉得冷,他站在屋檐下,将脚底的泥刮掉,然后才进了屋。
但即便是进屋,钟不眠也仅仅是站在门口那一块儿,不再往里靠近,保持距离的同时钟不眠道:我身上湿气重,就不往里走了。
钟不眠要不是一心想杀秦语,外加算计薛彤,单就这样披一层人皮,也算是个好客人。
既然你的身份已经暴露,脸上的面具可以摘下来了吗?荀若素又道。
钟不眠摇了摇头,就这么带着吧,我已经习惯人前与之为伍。
荀若素在钟离的记忆中其实见过钟不眠的脸,不过当时周围无人,陪伴他的只有四面墙,一个他亲手制作出来的傀儡,还有即将顶替他成为罪孽容器的黄小苒。
既然钟不眠喜欢带着这层面具,荀若素也不强求,她从布兜里掏出面包,递了一份给秦语,随后烧上水,房间中几个会饿肚子的人慢慢将自己喂饱了。
等了一会儿,见各人自扫门前雪,没有一个搭理自己的,钟不眠倒是先稳不住了,他道,将我叫过来,没有事情要说吗?
房间中还耸立着那座肉眼可见,却触碰不到的笼子,它就像一个幻影,可以让人随意穿过,但对钟不眠而言却是个巨大的威胁,这东西随时可以将他扯进去,将他变成一个真正的厉鬼。
倒是有,但是不急,荀若素吃完了面包,反问他,按理说,你的状况应该跟我差不多,是强行续命留在人世间的,会冷、会饿,被雨淋多了也会生病从昨晚到现在,你什么都没吃,也需要补充一□□力。
话音一转,荀若素又道,可惜我身上带的面包都吃光了。
钟不眠:所以你说它干嘛?
荀若素看着真的不急,反倒是钟不眠被搞得有些神经衰弱,除了眼前的笼子,荀若素和薛彤时不时就来撩拨一下,就连秦语也往他眼前凑,钟不眠追杀秦语几十年,好几次得手让小姑娘死得惨不忍睹,倒也杀出了感情,看见这张脸就手痒。
第76章
天已经亮了, 只是云层未散还在下雨,所以光芒并不耀眼,但也压过了屋檐下的灯, 外头的一切都被冲刷地干干净净, 薛彤原本有血落在叶芒上, 这会儿也看不见了, 不过这片草坪得她庇佑, 怕是能越长越茂盛, 两天不修有人高。
第八道天雷已经逐渐成型, 在云层翻涌,轰隆隆的声响由远及近, 钟不眠随之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站在门口向外张望,既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也是为了看看还有多长时间的富余。
然而荀若素却挑中了这会儿猝不及防地开口问他, 你为什么要杀秦语?
钟不眠并非草包, 很难有口不择言的时候,所以刚问出去, 荀若素得到的只是一阵沉默, 随后才听他缓缓道, 既然我已经失败了,再问无用。
你这话对我说说还行,秦语恐怕不答应。荀若素手捧着搪瓷的带把圆杯,喝着热水道,你要是真成了十殿主,就要跟秦语时常打交道,同事之间曾经相互残杀过, 不利于相互合作,话还是说开了好。
秦语手里也端着相同的杯子,这杯子大概是单位逢年过节当福利发放的,所以柜子底下垒了一堆,还用红色的字体写着扬名闸的字样。
荀若素当初去拿钥匙,就叮嘱过工作人员雨小一点就轮班回家,没事不要出来看热闹,另外可能还会用到宿舍里的一些东西,若是介意的话可以提前说。
单位宿舍本就私密性差了点,也不常住,偶尔甚至要腾出来接待客人,因此都没有提出异议。
秦语老干部似得喝了口热茶,慢悠悠地点了点头,我的确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就算杀了我,我也仍然在轮回中,除了牵连无辜,没有什么大的用处。
你怎么知道没有大的用处。钟不眠在面具后发出一声轻微沉闷的冷笑,但他的话音却就此终结,死活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即便如此,对于荀若素和薛彤这样的聪明人来说也已经足够了,至少可以说明一件事,钟不眠屡次残杀秦语,肯定见了成效,只是算不上成功,否则他就不会在今天之前,还追在秦语的后面,试图再杀她一次。
秦语,你过来让我看看。荀若素坐在床尾招了招手。
她们两个原本是同一人,但无数次的轮回中已经形成了不同的性格,秦语更加像是旁观者,不管此地发生何事,就算薛彤、荀若素、蒋长亭这些人全部血溅当场,她也只是眨一眨眼睛,思量着如何补救才不会天下大乱,而非愤怒报仇,慈悲心过重,反倒显得无情。
荀若素却更接近寻常人,喜怒哀乐一样不落,也比秦语更懂人情世故。
钟不眠一开始选择的是荀若素,但是后来舍弃她去追杀秦语,必然也与二者的不同之处有所关联。
秦语捧着杯子走到荀若素面前,被后者用手蹭了蹭额头,狗啃的刘海被蹭开,显得两者更加想像,就连薛彤都忍不住感叹一句,简直就是幼稚版的你。
钟不眠每次动手,都会牵连大量无辜,我刚开始以为,他是借此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不过他动手很巧妙,就算只盯着秦语一个人杀,唯物主义论的法制系统,和他制造意外的手段,都能成为他掩藏目的的手法,甚至比牵连无辜更有效。
荀若素缓缓道,反倒是杀这么多人对他而言得不偿失,就算要为自己制造业障,一二十人足够,他这些年杀得早已逾百人。可见这么做,还有别的目的。
荀若素说着,又让秦语转了一圈,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感觉?不对劲的地方,或是些许改变?
秦语微微蹙眉,思索片刻,有。
荀若素: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