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纸上的字体还刻意模仿了荀简,不过拙劣了些。
钟不眠有些激动,他几乎扑上来,要去抓荀若素手上的东西,但荀若素这个人雪白柔和的相貌,黑心的底子。
她退后两步就到了笼子边上,钟不眠不敢再追,被迫放弃。
荀若素指着写有荀简的那一页道,这上面画着两个人,你知道妹匆馑悸穑
钟不眠尚未回答,她便继续道,左边这个就是荀简,右边这个是薛彤
薛彤听见自己的名字,耳朵微微动了动,随后挑起半边眼皮,将目光也落在小人书上。
薛彤心想,这尖嘴猴腮,一边高一边宽的畸形是我?!
画得是荀简为了荀家血脉不绝,以三魂七魄为祭,在薛彤身上动了手脚。荀若素说着,翻向了下一页,接着又说荀简在之前就窥破先机,知道长子会叛离荀家,但那时候你还小,茫然无知,又是骨肉至亲,下不了手,所以留了防范措施。
钟不眠瞪着眼睛坐在角落里,耳边只能听见荀若素翻动书页的声音。
这个防范措施就是我,荀若素指着自己锁骨上的印记,我知道你认识这个符号,但你以为的,只是荀简想让你知道的,她早早卜算出你有背后捅人的习惯,不杀你已经是仁慈,怎么会不设防,妹炊几嫠吣恪
钟不眠清楚知道荀简的能力,荀家的祖宗兴许一时英雄气短,无法将以后发生的事怪责在一个孩子身上,但荀简也不是吃素的,一旦钟不眠真的走上这条不归路,所有的布局都会撑开。
荀若素说着,又翻了一页,但这次却没说书上画了些妹矗而是忽然扭头,对着床上的薛彤道,我要在外头起个坛,你要来吗?
薛彤奇怪,这荒郊野外的,你哪有起坛的装备。
雷霆雨露,草木风水都是装备,荀若素将小人书塞进布兜中又道,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薛彤斜睨了她一眼,横竖无事,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起坛。
于是荀若素背着一个重伤病患进来,又扶着一个半身不遂出去,钟不眠目送她们的背影走出房门越过屋檐,到了空旷的院子里,这才后知后觉地提出个问题,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荀若素让薛彤靠墙站着,又从里头搬了椅子,过一会儿不放心,把薄毯拿出来垫在椅子上垫软了,让她坐着看戏。
其实薛彤此刻生活已经足够自理,让她超度个厉鬼都不成问题,血淋淋的外伤和片皮片出来的疼不影响她的正常操作,就像薛彤说得,她习惯了。
不需要我帮忙吗?薛彤给自己打着伞。
这会儿虽然太阳炽烈,但宿舍周围有一圈树做遮挡,她又是坐在避光的屋檐下,就算不撑伞问题也不大。
荀若素摇了摇头,你坐着就好。
宿舍中间的空地上最不缺的就是树枝、落叶、石子和一夜暴雨冲刷出来的水洼,荀若素先用石子将中间最大的一块水洼围住,然后捡树枝插在石子前,每隔三颗石子插一根树枝,最后捡起地上最鲜嫩的八枚树叶扔进了水洼中。
水洼面积很大,荀若素一个人布置,足足花了四十来分钟,她就算有了从前的记忆,现在也不过一副人世间的孱弱身子骨,站起来时腰疼,甚至踉跄了一下。
薛彤几乎下意识屁股离凳,想想又重新坐下去,她老怀欣慰地自言自语,孩子也该磋磨磋磨了,以后不管是离了我,还是跟我一块儿上蹿下跳,这么缺乏锻炼可不行。
正说着,荀若素忽然左手压在右手上捏成一个印,随后唤,谛听!
水洼波纹耸动,一只巨大的黑毛怪兽卡在当中,不上不下的呜呜乱吼,前爪子挠着空气,试图将自己拽出来。荀若素无奈,变成猫。
于是威风凛凛的谛听缩小身躯成了无常,一下子窜到荀若素怀中,而飘着八片嫩叶的水洼仍然明镜似得满满当当。
无常嗅觉灵敏,还没开展自己的撒娇业务,就闻到了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还是薛彤身上的血腥味,随后荀若素一撒手,它就风驰电掣般蹿上了薛彤的膝盖。
无常很轻,看着好像还有几两赘肉的样子,只要它愿意,比一枚羽毛也重不到哪里去,小家伙倒是贴心,没打算将自己像铅球一样,扔到病患的重伤部位。
有无常在薛彤身边看着,荀若素才算真正放了心。
考虑倒是周全。薛彤嘀咕了一声,她惬意地撸着猫,享受着雨后新鲜湿润的空气,目光则落在草坪上,见荀若素在包里翻了翻,翻出好几串铜钱。
铜钱上沾着新鲜的血渍,淡淡的金光环绕着,薛彤方才还觉得人生知足,这会儿又猛地咬牙切齿,奸商啊!她什么时候拿我的血染了这么多铜钱!
金色的铜钱在荀若素指尖绕过一圈,她先掷了几枚在水洼中,这水洼虽然大,却也是临时积攒,肯定不深,铜钱下去后溅出的声音却非常奇怪,像是撞入了深渊。
随后又烧毁几张符纸,这些符纸在血水中浸泡过,颜色十分古怪,尤其是边缘血渍沉降的厉害,粉红粉红的,烧完之后,从灰烬里飞出来几只凤尾蝴蝶,就连翅膀都是荧光粉,在这过于严肃的祭坛中显得特别憨。
最后,荀若素闭上了眼睛,她手指微卷,捏在身前,薛彤莫名觉得她宝相庄严,这是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
无常,薛彤按着猫头,你认错主人了,荀若素不是正统,秦语她指了指房间里头,那小姑娘才是。
无常在荀若素面前是个粘人的糖豆,在薛彤膝盖上却眯着猫眼,高傲且难伺候,它抬起上半身从窗户往里看了一眼,随后喵呜着摇了摇头。
它此刻虽然是一副任人揉捏的乖巧模样,但谛听兽装着傻,里头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它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自己先后两位主人瞎折腾,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薛彤却不打算放过它,揪住猫脖子后头一点皮毛,将无常硬生生提起来和自己对视,你摇妹赐罚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妹矗
无常将爪子抵在薛彤脸上,将她摁到一边去。
就在这时,那平浅的水洼忽然有了动静,似是一阵风将八片嫩叶均匀地吹到了一边,周围的石头上也出现了细微裂痕,就连荀若素指尖的皮肤也有皲裂的迹象,薛彤不知为妹矗感觉自己的指尖也跟着一疼。
然而这种疼痛转瞬即逝,只留下薛彤茫然地盯着指尖,微微皱了皱眉。
紧接着,所有的石子都开始化为齑粉,轮到树枝微微震颤,蝴蝶落在水洼中的嫩叶上,荀若素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只是平静地向前望去,飘忽着没有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