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肖筱就迈着轻盈欢快的步伐回来了,手上还有着一盒草莓。冬天和早春都是吃草莓的季节,医院的病房里也经常能看到这种慰问的水果,秦斯予以为是她从哪个病人那里收到的,没想到肖筱直接把草莓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脸上是八卦和戏谑的笑容,明摆着看好戏呢。
夜班的冯医生送给你的。
他的原话是,给斯予的,如果她不吃就你们科室分了吧。
秦斯予听到就头大,本来身体就不是很舒服,肖筱这样一说她感觉头疼的要命,也不管其他医生起哄的笑声,直接把那一盒丹东草莓推给了肖筱,语气冷淡又嫌弃。
我不吃,你们分一分吧。
肖筱就等着她这一句话呢,这盒草莓果肉很大,颜色鲜嫩,就算没有开封都能闻到一股草莓的奶香,不用想就知道肯定特别好吃。她赶忙去洗了一下,然后开开心心的和其他医生分享了。
不过有一点肖筱有点在意,她吃着草莓走过来问。
冯医生喊你斯予诶,是以前就认识的吗?
秦斯予收拾着办公桌,拎着包准备下班,她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又坐了下来,表情是不太想回答肖筱问题的抗拒。
就算她不愿意说,也有其他医生知道这个八卦,笑着替秦斯予回答。
是大学同学,听说从大一就开始追求我们斯予呢。
冯医生人长的确实挺一般,也不怪秦医生看不上啦,不过痴心倒是真的。要是能有男人这样追求我五六年,我肯定会答应的。
话说着说着就有点变味,隐隐约约带着一点阴阳怪气,肖筱看了眼秦斯予,对方的目光扫了过来,她问道。
那几位病人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一切正常。
邱学呢?
小家伙体温降下来了,再观察几天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能出院了。
好。秦斯予满意的点了点头。
提到邱学,肖筱将最后一口草莓塞进嘴里,语焉不详的说:说起来,今天邱学的妈妈来看他了呢。
是吗。秦斯予不太感兴趣,刷着手机里面的新闻,头都没有抬。
嗯,看样子是一名白化病患者,腿脚好像也有点不方便,难怪小邱学天生有智力缺陷。
从遗传基因的角度上来说,如果父母中有一方有着遗传病,那么生下来的孩子极有可能也会携带着这种基因。
这对所有医学生来说都是最基本的生物知识基础,太熟悉了,秦斯予就没有细想肖筱的这句话,眼看着下班的时间到了,她退出了新闻软件。这个时候秦斯予看到了手机屏幕上安之的照片,白色长发的她戴着顶红色的贝雷帽,纯真可爱的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她的眼神瞬间凝固住,整个人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一般定在了那里。
你说什么?
秦斯予直接站了起来,抓着肖筱的手不放。现在的秦斯予太过于激动了以至于她根本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肖筱被捏的缩着肩膀,深深的倒抽一口气,她喊了疼可是秦医生还是没有松开她。
这样的秦医生太陌生了,像是一座压抑了许久即将要爆发的火山,肖筱不由自主的感到一丝害怕。
你刚才说的那个,邱学的妈妈,她是白化病患者?腿脚不好?
你确定吗?她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你确定是邱学的妈妈吗?
虽然不知道秦医生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但是肖筱还是耐着性子,根据自己看到的情况回答道。
白色长发、皮肤也很白,像雪一样白,长得也很漂亮,有点像毐旧窕袄锏难┡,然后右手拄着银色的手杖。
应该是邱学的妈妈吧,我听见他喊这位女性妈妈的。
眼罩呢?!有没有眼罩?
秦斯予听到这里已经百分之九十确定那就是安之了,可是如果真的是安之的话,肖筱不会漏下眼罩这么重要的特征,她又有一点犹豫。昨天秦斯予在西京的十字路口已经尝到了失望的滋味,连续两次失望而归的话,她怕自己会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
没有眼罩。
肖筱的手被放开,上面有明显的几道指印,可见秦医生到底是有多么用力。肖筱也想不到秦医生看上去纤细苗条,没想到力气这么大,她只能默默的心疼自己,揉了揉有些痛的地方,回忆道。
她眼睛挺漂亮的啊,整个人也很漂亮,虽然是白化病患者,但是意外的有独特的美呢。
像个纯白的天使,肖筱想。
不过秦医生,你问这些干嘛啊?
秦斯予没有回答,她也不能回答,难道要实话告诉肖筱她在找失散多年的女朋友吗,告诉她自己已经在这个城市等了一个人六年,昨天还和在人海之中她插肩而过吗。
怎么能说出口,她说不出口,她永远也说不出口。
那个人,她还在吗?秦斯予轻声问。
啊,我走的时候她还是在的,现在就不知道了。
是秦医生认识的人吗?
秦斯予还是没有回答肖筱的问题,她拎着包直接离开了办公室,动作迅捷,不给人一点反应的时间,留下了一个慌张离去的背影。
肖筱的呼唤声被秦斯予甩到了身后,年轻的女医生不顾形象的在医院的走廊上奔跑,还好现在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路上的医生和护士也只是以为她有什么要紧的事,便没有出声阻拦。秦斯予的速度非常快,她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在那个塑胶跑道,讨厌的体育老师吹着口哨督促她们跑的快一点、更快一点,像一个无情的魔鬼。秦斯予在女生队伍的最前方,前面都是那些高大的男生。她往另一边的方向看,安之就静静的站在法国梧桐树下,远远的看着她们,两个人目光相接,她就会轻轻的笑。
以前的秦斯予以为安之是在看所有人,用那种略带羡慕的眼神,去凝视她无法融入的集体。后来她恢复了记忆,回想当时那个场景,才明白过来,安之是在看她,她只在看她。
所以每一次秦斯予看过去的时候,都会被她第一时间察觉到。
因为安之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
跑过来的之前,秦斯予是抱着最坏的打算,做好了那个人不是安之的心理准备。这样的话即便那位女性真的不是安之,秦斯予觉得她也不会太过于失望。但是胸前的逆鳞在她刚到病房楼下的时候就开始发热,这个反应就像一剂猛药,瞬间安定了秦斯予摇摆不定的心。
是她、真的是她。
现在的秦斯予就像是一个迷失在沙漠中许久许久,就在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看到了绿洲的旅人,又仿若战争之后要将捷报传回国家的信使裴迪庇第斯。她连喘口气的时间也不愿意浪费,撑着因为跑得太快而有些岔气的右腹,沿着扶手往上走。
(裴迪庇第斯:希波战争中为了把胜利消息传回雅典而累死的信使。)
踏上一步台阶,每迈出一步,逆鳞的热度就会增加一点。一开始好比是夜幕中的萤火虫,只有那么一丁点微弱的光芒,后来变成了夜空中的那一颗最亮的星星。星星后来坠落,火光冲天,瞬间点燃了下面的世界。
秦斯予的整个身体都在发烫,明明穿的不是高跟鞋,她的脚步都快要迈不稳。
心脏在她的左胸口砰砰狂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速率太快,让秦斯予有一种即将过呼吸的错觉。她按着心口,扶着墙,慢慢的走到了病房的门口。秦斯予刚想抬手敲门,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跑过来的,头发肯定很乱,连忙又拿出随身携带的梳妆镜看了看自己的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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