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听话,之后真就再也没敢进过这铺子。
其实温巧云哪里是嫌不卫生,章鱼烧关东煮什么的她可从没阻止简以湖吃过,她只是觉得丢面子,门卫保安经常在这铺子吃饭,她的女儿也吃这种地边摊,好像跟他们一个档次了似的,多掉价?
安沐点了一笼虾仁蒸饺,五只小小的蒸饺规矩地摆在碗口大小的蒸笼里,一个个皮薄馅儿大,咬一口汤汁四溢,鲜香美味,就是个头太小,一口就能一只。
安沐一口半只的细嚼慢咽,不时蘸一下醋,喝一口咸豆腐脑,豆腐脑的软滑搭着虾饺的鲜美,满足了口腹之欲,也驱散了早晨的寒意。
吃完早饭出来,心满意足往回走,远远就见白衬衣格子短裙,一个女生穿着熟悉的潍城二外的校服走了过来。
女生走得有气无力,头都不抬,只看着脚下的路,马尾梢垂在颈边,走一下晃一下,搔着脖子她也不觉得痒,依然低头走着。
安沐微敛眼帘,长睫轻颤了下。
这不是简以溪吗?
一大早的,她这是去了哪儿?怎么校服都没换?
安沐没作声,迎着她走了过去,挡住了她的路。
简以溪竟然还不抬头,下意识绕过她继续走。
安沐又挡住了她,她往左她也往左,她往右她也往右,简以溪终于察觉出了不对,抬起了头。
只一眼,安沐就蹙起了眉心。
简以溪的脸颊透着诡异的红,碎发凌乱,原本黑亮清透的眸子像是没了焦距,黯淡无光,明明脸那么红,唇色却淡得很,像是几天几夜没喝水,隐约翘着干皮。
安沐眉心蹙得更紧了几分,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烫手。
你怎么回事?
怎么发着烧还来回跑?!
简以溪迟钝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她,眸光明显动了下,眼角肉眼可见晕了红,她赶紧低下头去,随意蹭了下眼,再抬头眼角还是红的,只是隐约的水痕不见了,脸上还挂了笑。
你怎么在这儿?是逛街?还是找我有事?
简以溪拍了拍衬衣短裙,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我忘了带手机了。
安沐牵起她的手,转身就到路边招出租车。
有什么等会儿再说,先去医院。
可我刚从医院回来,我还得回家拿东西。
简以溪说话有些慢,像是烧迷糊了似的,声音软得一塌糊涂,脚下也像是软的,走路还看不出来,站着不动却能看出她站不稳,身形摇来晃去的。
安沐招了出租车,把她塞进车里,自己也跟着坐进去关了门,报了最近的医院,这才又探手摸了摸简以溪的额头。
简以溪没答她,看着车开了,着急地回头就要开车门。
不行,我得回家拿东西,我还没拿。
拿什么?
简以溪勉强睁着熏红的眼,道:我姐的手机,她忘家里了,我妈让我回来拿,要不然她住院该无聊了。
住院?谁住院?
我姐。
简以湖怎么了?
她简以溪垂下头,两手无措地攥着裙摆,我没想到会把她逼到这种地步,我真的真的没想到
安沐美目半敛,向后靠在了椅背,探手把简以溪搂靠在自己肩头,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穿过指缝的发丝仿佛都沾染了那高热的温度。
她这是黔驴技穷,故意的。
简以溪挣扎着仰起头,看着她,不是,你不知道她
我知道,她自杀了对吧?
简以溪僵了下,缓缓垂下头,无力地靠着安沐,滚烫的呼吸擦过安沐耳机,烫得安沐有些烦躁。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她也不是真的自杀,装的而已。
可她手腕都出血了。
随便磕破点皮都会出血,这根本不算什么,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伤着动脉,没事,就是受了刺激,情绪特别激动,说什么也不肯回家,我妈就给她办了住院。
安沐淡淡道:我猜得不错的话,她肯定拍了不少流血的照片,让你拿手机也是想拍住院的惨状,好发网上博同情,也能顺便吓唬你爸妈。
手机
简以溪烧得迷迷糊糊,听她提到手机突然又想了起来。
不行,我得回家拿手机,我妈让我送过去
安沐有些气,蹙眉按住挣扎着要起来的她,揽着肩膀揽得紧紧的。
别动!再动我生气了!
你看看你都烧成什么样了?还管什么手机?
烧?简以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说怎么这么难受。
这么蠢的笨蛋,安沐不想承认是自己。
安沐不理她。
简以溪迷迷糊糊抬起头,滚烫的额头蹭在她的下巴,烫得她下意识朝一边撤了撤。
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
简以溪在笑,笑得虚虚弱弱的,也没有小梨涡,看着又可怜又有点傻。
安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多大的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你都烧成这样了,我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可我爸妈就没没看出来。
简以溪还笑着,只是眼圈更红了,她没忍住赶紧低下头,一滴眼泪滚落,滴在安沐深蓝色的牛仔裤,眨眼消失在粗糙的布纹里,留下一抹深色的水印儿。
安沐的心脏突然刺痛了下。
她怎么可能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
她又不是真的傻。
只是那种状况下,谁会关心她?她就算说了自己发烧,也只会被爸妈当做添乱,甚至觉得她是故意的。
她忍着不说,既是不想添乱,也是卑微地希望爸妈能注意到她,能关心她哪怕一句。
可显然,没有人注意到,也可能注意到了,懒得问。
安沐揽着简以溪的肩,手紧了又紧,突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很久才道:说了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怎么不听话?
简以溪低着头枕着她的肩,气息颤了好几下,才开口带着哽咽道:打电话干嘛?
带你上医院。
上医院干嘛?
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