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吹得不那么烫了,安沐扶起简以溪靠在床头,纸杯塞进她手里。
小口慢点喝。
越是发烧越要喝热水,一来可以补水,二来可以发汗,三来发烧时,温水就相当于凉水,喝了也是容易拉肚子的,要根据体温调整水温。
这是养母从小灌输给安沐的生活常识。
安沐记得,简以溪自然也记得。
简以溪端着那热水,垂眸轻抿了一口,头也不抬,哑声道:你知道直男笑话吗?
女朋友发烧了,直男说,多喝热水;女朋友生理期,直男也说,多喝热水。
这个,听过,怎么了?
简以溪头埋得更低了几分,碎发乱在脸侧,她也不撩一下,长睫遮挡了她眸底的情绪。
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笑话,谁规定的热水就是不关心?
简以溪也不知跟谁赌气,端着纸杯就灌,烫得吐舌头还要喝,一口气喝完了整杯水才啪的搁在了床头柜。
你慢点儿,小心别窜了针。
安沐探手拽她的胳膊,怕她压到了输液管,啪嗒,一滴液体突然划空而落,正滴在了她拽管子的手背,带着高烧的体温,滚烫滚烫。
只是一杯热水而已,怎么又哭了?
安沐盯着那溅开的泪滴看了几秒,扶着她躺好,掏出医院单据,认真地东折西折,折出一只带着条形码的千纸鹤。
牵起简以溪的手,把那纸鹤放进她的掌心,蜷上她的手指,举起来,两手捧着,闭上眼睛许愿。
我希望简以溪的病快点好起来,不管是身上的,还是心里的,如果能实现,我愿意折一千只千纸鹤来还愿。
简以溪红着眼眶看着她,忍不住破涕为笑。
你傻呀?小学生现在都不信这个了。
安沐眸光柔和,微微笑道:重要的不是信不信,重要的是你笑了。
简以溪的眼泪滞在眼眶,没坚持多久,再度涌了出来,她垂下头使劲儿蹭了两下,再抬起头,眼眶红得让人心酸,唇角漾起的笑却比刚才更真实了许多。
反正你就是比小学生还幼稚。
安沐也不辩驳,摸了摸她的额头,药效已经开始发作,加上刚刚那一通热水灌下去,额头已隐约沁出了一层薄汗。
安沐道:开始出汗了,病也要好了,我的愿望都实现了,看来今晚不用睡了,得折一千只千纸鹤。
简以溪:那你一晚上可折不完,估计不吃不睡折个两天两夜差不多。
安沐道:那你可要帮我。
简以溪:我才不要,我可是病人。
安沐道:那我折不完怎么办?
简以溪:那就拖着呗,又没说一定要一口气折完,一天折一个,也就一千天。
安沐道:还是一天折两个吧,高考前刚好折完,就能许下一个愿望。
简以溪:不下一个愿望是什么?
安沐道:希望能和简以溪考到同一所大学。
简以溪:这个你不需要千纸鹤许愿,你冲着我许愿就可以了。
安沐道:你能行吗?我可是想考清北的人。
简以溪:小看谁呢?我非清北不上!
安沐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简以溪:说定就说定。
安沐道:既然是两个人的愿望,那每天两只千纸鹤,是不是你也得分担一半?
简以溪:原来在这儿等我呢?!你好奸诈安沐!
安沐道:那你要折吗?
简以溪:要!
第30章 暗恋
午夜的输液大厅只有寥寥几人, 却算不上安静,年轻男人靠在输液椅上开着外音看视频,新来的小宝宝不舒服哇哇哭, 母亲搂着他来回踱着步哦哦的哄着等输液。
玩笑了几句之后,简以溪的情绪总算平静下来,这才把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安沐。
安沐认真听着,不时点评几句,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 只稍微说了下这件事怎样做会更好。
譬如,早在第一次挨打就该偷偷录下来,这样不仅能有效避免他们折腾养父母, 还能早点摆脱他们。
看着简以溪懊恼地垂下头,安沐适可而止, 转而又夸赞她。
我还真没想到, 你居然能自己解决这件事, 很棒, 很厉害,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样也算提前给养父母提了个醒,让他们知道你过的不好, 之后脱离户籍什么的,他们也不会觉得太惊讶, 还会为你高兴。
说起户籍,简以溪又犯了愁。
他们说, 国庆节前必须迁走户口,否则就不让迁了,还说户口只能迁在潍城, 否则也是不给迁,我明天想去问问毛毛,看能不能先迁到她家户口本上。
安沐摇了摇头,应该不能,这边户籍管理挺严的,没有熟人办不了,毛毛就算想帮忙,他家人也未必会同意,何况这么做等于得罪了你爸妈,潍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万一他们要报复毛毛一家怎么办?
简以溪微微睁大眼:他们又不是黑社会,应该不至于吧?
你怎么知道不至于?安沐拿起纸杯又接了杯热水端了过来,从他们决定帮你开始,在你爸妈那里他们就已经是眼中钉了,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户口本还没拿到手吧?
简以溪垂眸,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还没有,他们说等我迁户口的时候再找他们要,现在不会给我,毕竟是很重要的证件什么的,不能一直让我拿着。
这不过是借口,简向伟他们只是觉得她根本不可能找到迁出户口的办法,想让她知难而退,顺便还能拖延时间,一个月后简以湖的事基本上也该尘埃落定了,有的是时间收拾她。
安沐淡淡道:所以你想想,如果你问他们要户口本,他们会轻易给你吗?他们肯定会陪着你一块儿办理,一旦他们见了毛毛的家人,也或者是你找来的其他潍城人,他们很有可能会威胁或收买这些人,这些人还会帮你迁户口吗?
简以溪脸色白了白,水是喝不下去了,随手放到了床头柜上。
这可怎么办?我原本还想着,实在不行就找其他人花钱先迁走的。
简以溪手里有一万块钱,这还是来潍城前养父母偷偷塞给她的,他们怕她初来乍到什么都要麻烦亲生父母,手里没个钱不硬气。
简以溪原本不想要,可养父母却说这是她这些年的压岁钱,本来就是她的,非让她拿着。
简以溪心里清楚,她小时候的压岁钱才五块十块,后来涨到二十五十,也就这两年才到了一百,怎么攒也不可能有一万这么多。
何况,她从小就知道,所谓压岁钱其实就是别人家给她,她给养父母,养父母转手再给别人家,等于换了换手,哪里有什么余钱?不倒贴就不错了。
之前她实在推脱不过,只好先收了,原本想着过年探亲偷偷再塞给他们,没想到现在就得用了,不管是为了迁户口,还是租房子。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现在就算是她想花钱迁户口都不行了,她再怎么有钱也比不过简家,温巧云他们为了面子也好什么都好,只要不想让她迁出去,随随便便拿点钱就能收买那些原本可以帮她迁户口的人,她这区区一万块全拿出来也比不过他们。
实在收买不了的,还能威胁,总归她是斗不过的。
气氛逐渐沉重,安沐探手勾起她的下巴,逗小狗似的勾了两下,唇角漾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