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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怀了前世叛将的崽(重生)——止宁(11)(1 / 2)

他自满心欢喜,然瞧清对方脸上的神色后,脚步不由慢了下来,面上的笑容亦渐渐凝固。

对方面上带了自己看不懂的神情,就那么木木地看着他。

李元悯不明所以:知鹤?

贺云逸讥诮似得一哂:苦地丁与骨碎草,性寒,清热毒,消痈肿,活血止痛,补筋强骨,二则混同自是极好的外用之药。

这一番外人听了不明所以的话教李元悯浑身一震,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知鹤

然而贺云逸似乎并无关心他的反应一般,只自顾自地:可若这二者一同内服,便会使人筋骨俱痛,躁动难安猛兽更是如此。

贺云逸幽幽看向李元悯,目中似一汪瞧不清模样的深黑的湖:记得我曾千般嘱咐过三殿下,这外用之物切切小心,用后即刻净手,免得误服,不想,三殿下胸间早有丘壑,无需区区在下碍事。

他乃太医世家贺氏出身,贺家族人嗅觉灵敏,非常人可比,旁人不知,唯他闻得出那日猛虎身上这二味草药的气息。

这《药经》所载,他曾在对方有意无意的诱导下,当成谈资随口道出,怎料得一开始便落入对方的谋算之中。

知鹤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李元悯张了张嘴,徒劳地:你听我说

他晃了晃身子,心脏如坠深渊,一片暗沉,他想解释,却不知如何说起他确实利用了他。

可他实在没了法子,重活一世,他手上的东西太少了,少到他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己徒劳地在这摊污浊里苦苦挣扎,重复着上辈子的噩梦,可他想逃出去,太想了。

自那日他送药膏来,特特叮嘱一番后,他便起了这筹谋纵虎的念头,为保计划不出错,他确实别有目的地套了他一些药性方面的话。

知鹤李元悯喉间发苦,深不见底的苦水浸没了他,可他却无法向他倾诉半分。

该从哪里说,又该如何说。

听闻知鹤二字,贺云逸身子晃了晃,唇边更是浮起了一丝自嘲。

与他初次相会,二人并不相识,可他却是半昏半醒地朝他凄凄喊着知鹤,也正是这一声知鹤,令他生平第一次起了怜惜,才有了二人后来的交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一想,那时他刚入太医院不久,是个年轻的不为人知的太医,一个久居冷宫的皇子岂能晓得他从未轻易告知旁人的字怕是第一次会面,便落入他布下的局了。

有着那样一双清亮无垢的双眼的人,心思竟如此深沉!

这些时日以来那些会面的欢喜、那些倾心相交的一言一语、那些为他身子殚精竭虑的忧心忡忡如今看来都像是一场笑话。

父亲一向为自己骄傲,少有厉色的时候,秋选那日的夜里,却是急急将他关在祖祠前劈头盖脸怒斥了一番。

一个冷宫贱姬之子,自小尝遍人情冷暖,岂有你想象的软弱良善,需要你区区一个太医院左院使上赶着替他打算!

纵虎之事是谁所为,瞒得了他人,瞒不了你我!

陛下圣明,亦被此子耍得团团转,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人家趁手的一件工具!

如若你还记得自己是贺家子孙,从今日起,便断绝与他往来!除非你想亲眼瞧着贺家阖族覆灭!

知鹤!迷途知返啊!

句句字字如雷霆贯耳,叫人心神俱裂。

贺云逸笑了几声,失魂落魄似得,连连向后跌了几步,他站稳了来,面上却是渐渐收了笑。

他从怀中摸了一盒膏药出来,自嘲道: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找了诸般借口来见你这一次。

然而我贺某人交友从来无愧于心,今日便算是来做个了结罢。

他手平平一举,将膏药示在他面前。

此乃苦地丁与骨碎草所制的伤药,对你身上的仗责之伤再好不过

他语气渐渐平淡了下来,收起了所有的情绪,无论好的,还是不好的,他只是轻声道:只望殿下此次莫再用错了。

话音刚落,他将那盒膏药往一旁的桌案上一放,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李元悯浑身一颤,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慌乱又强自压制着:知鹤,你等等,你等等好不好,让我好好想一想。

他想该怎么说,他该怎么才能将一切合盘托出,他的缘由是那么荒谬,荒谬得半梦半醒间只以为自己做了个庄周梦蝶的魇。

可他太想留住他了,他的知鹤,这两辈子唯一的至交,他不想失去。

重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慌乱,双手都在抖着,连着嘴唇,他努力地想着该从何说起,可说出来的,仅是无措地喃喃:

知鹤我有苦衷的

他抬起头来,却看见对方面上的讥诮,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素日里的关心温柔,只剩下了淡漠。

李元悯心间一痛,放开了他的手,瞬间红了眼眶。

回不来了。

他知道一切再也回不来了,他彻底地失去了这个至交,两辈子他拥有的并不多,唯独的这个,也让他给弄丢了。

一切皆是因果报应。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李元旭,当他肆意折辱猊烈、想方设法报复曹纲之时,可会想到他自认为的一二小事,却成了他日后、甚至整个王朝的催命符。

一股宿命之感油然而生。

上辈子的他虽懦弱,却待贺云逸至诚,从无半分欺瞒利用,那样的人,才值得贺云逸以心相交,而不是这辈子担负了逃离欲望的自己,他利用了贺云逸,无论再是如何情非得已,到底是玷污了这份真情。

人活于世,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的。

贺云逸已经走远,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这样倾心相交的日子了,心碎如斯,痛极了,连身体的痛楚与此时相比,好像都显得那般无关轻重。

他失去了贺云逸,失去了他珍贵的东西,因为这辈子的一个选择。

李元悯捡起了那盒药膏,慢慢蹲了下去,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眼眶中掉落。

站在命运前方,他如同蚍蜉一般渺小。

***

启程那日天色不佳,阴郁暗沉。

没有浩大的召天祭典仪式,只有内务府按规制安排的一行五十六人的卫队。

前来送行的唯有秋选那日为猊烈讲话的老将李茂,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两个身长八尺的随行。

李茂须发皆白,面上已带了岁月留下的沧桑,厮杀战场的将军终于有了几分普通老者的样子,他拍了拍猊烈的肩膀:好孩子,此去且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那一张肖似故人的脸面,似勾起他那些戎马倥偬的记忆,他眼角带了几许泪花,又朝着李元悯深深一鞠:多谢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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