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虎王大急,忙追了上去,蓦地脚下一空,整个人失重一般掉了下去。
阿烈阿烈
猊烈满头大汗,剧烈喘息着,他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温柔如水一般的眼睛映入眼帘,猊烈怔怔地,抬手抚了下他的脸。
纱幔透着晨光进来,雪白昳丽的脸上没有任何伤痕。
猊烈吞了吞口水,心里突然一揪一揪的,很是不适,他想,那没什么,皆是前世的事情了,这辈子,他是这样贪图他的美色,怎会允许他用刀将这样美丽的脸割得血肉模糊呢。
外头的爆竹声噼里啪啦的,远远近近的。
大年初一了。
眼前的美人摸了摸他的脸,细细碎碎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大概是些吉祥的话,柔软的手抚着他的脸,亲吻着他的眼眸,像待个孩子一般对他。
阿烈
他亲昵地吻着他的脸。
阿烈
猊烈猛地坐了起来,他从未有过这样慌乱的时候,三两下套上了鞋履,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披好,便落荒而逃。
床上坐着的人叹了口气,慢慢地俯下身子,像只没有安全感的断了翅的鸟儿,他拿脸颊蹭了蹭那件带着青年气息的袍子,闭上了眼睛,眼角分明有一颗泪珠滑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年底太忙了,决算做到我头秃。
小小分量先奉上~
第64章
天色沉沉, 裹挟着晨起的雾霭,发阴发寒,烈马疾驰, 冬日凌冽的风割在脸上,隐隐生疼, 猊烈全然没有注意,只目色红赤, 半俯着身盯着前方。
郊外大营尚还处在苍茫的晨色中, 巡逻的兵士远远看着主帅策马向他们奔来,忙上前叩拜。
吁
烈马骤停, 前掌高高悬空, 蓦地落在实地, 猊烈匆匆翻身下马,一把将缰绳丢给兵士,疾色匆匆往营帐里去了。
曹纲犹自在睡梦中,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被窝里扯起。
待视及那双目红赤的主帅, 曹纲唬了好大一跳:大大人?
猊烈呼吸炙热, 面如罗刹,他揪着他的襟口:那朝元帝可有好好安葬?
曹纲一时不明所以:大人这是何意?
猊烈燥怒: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曹纲咽了口水,忙回:按着帝王礼制下葬的。
历来乱世造反皆要师出有名, 赤虎军自然也不例外, 由曹纲亲拟讨贼书, 百万大军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堂而皇之地攻破了京城,对于自戕而死的前朝君王, 自然要大做文章,重重厚葬,以安抚天下悠悠众口。
那个一世傀儡, 虽最终落得划破脸面,自缢身亡的结局,但还不够,死后仍要被榨干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这无可厚非,猊烈松了他的衣领,心思,这当然无可厚非,既是无可厚非,那他问这些作甚么,他烦躁地十指掐进了发根。
蓦地心间重重一跳是他逼死的他么?
念此,他面色骤变,霍然起身,想起了当年司马昱手持圣旨匆匆进营,圣旨道朝元帝愿以双性之身迎聘赤虎王为皇夫,诞下龙子便是将来的天下之主。
当时他只觉得可笑,一个司马家的帐中娈宠,焉配与他共享这大好河山!他毫不留情撕毁了那道明黄色的圣旨,施令攻城!
所以当年是他逼死了他么?
那样一个人,茕茕独自去了那个破落的宫殿,他当时在想什么?连吻得重了点他都会喊痛,这样的他又是如何忍着蚀骨剧痛划破的脸?他又岂会想到便是划破脸,他险些也逃不脱遭人侮辱的命运?
猊烈缓缓闭上了眼睛,紧紧握住拳头,骨节发白。
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可从他的问话、他的神态中,曹纲却是感到了一股危机,一种可怕的念头浮上心间,竟比前几日来得更让他心慌。
赤虎王很不对劲。
这个叱咤天下的主子,看似冷血无情,杀人如麻,但又偏偏会做出些匪夷所思的矛盾的事情来,前世登临天下,最紧要之事却被他齐齐推了后,竟是念着儿时的一点恩情,花费半个月亲自找寻他儿时施恩的宫女。
无情之人愈怕入了迷障。
然而猊烈已经入了迷障,他心间突突突猛跳,慌乱地想,这人他绝对不能碰了,短短几日,便教他如此,竟让他如此!
眼看明德帝命绝在即,朝廷动荡,瓦剌、鞑靼大军便要挥师南下,这前世逆转命运的时机在即,他怎可以再去碰这艳丽的毒药?
不,他绝对不可以再碰这样扰心乱智的人。
猊烈深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出了营帐,他逼着自己不再去想前世,更逼着自己不再想那个人。
可入夜之后,他依旧出现在了广安王府门前。
初一的夜,四处依旧带着新年的气息,石狮子前堆了大量的爆竹碎屑,三两孩童正在其间搜着残存的爆竹芯子,一个家仆正倚着扫帚等他们找完,见着参领大人来了,立刻上前请安。
然而这位素日里一下马便匆匆往府门里去的青年,却是停驻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块广安王府的门匾,许久许久了才慢慢走了进去。
主院大门一推开,松竹便迎了上来,见是猊烈,当即挂了笑:大人来得巧,殿下这会儿在呢。
好,你下去吧。
猊烈朝那紧闭的门口看了一眼,提脚进了去。
当指尖碰触到那门,猊烈僵持片刻,轻轻地推门进去。
那人似乎已经沐浴过,微微透着湿气的长发披散着,他穿着单薄的软绸小衣,正靠着窗发呆,虽屋里有火炉,然而这般大开着窗,又穿得那样单薄,怎会不冷?
听见身后的响动,李元悯回过了头来。
他目色一动,笑了笑:是阿烈啊。
猊烈缓步上前将窗牒关了,走到他身边,摸了摸那张被夜风吹得有些凉的脸,当即揽住了他的腰,低下了头来,要去寻他的唇。
眼前人不动声色躲开了来,笑了笑:你吃过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