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右端了一个托盘,将门推开,又迅速关上。
卫风吟坐在桌前,即使浑身无力,背脊依然倔强地挺直。
卫右低着头,不敢看她。
一连几天了,主子都是这幅冷然的脸,身子也使不上力,不能四处走动。
恐是从小到大,从未这般狼狈过偏偏,这都是那个人给她的。
或深情或保护,总归,未曾与她商量,便强硬地要她全盘接受。
她握了拳,却连想砸桌子的力气都没有。
许是以前在那个人面前暴露过,这次对她用的药,分量很足。卫左和卫右两人不间断地在她屋前守着,时时刻刻盯着她。
卫风吟发了怒,你们要背主不成!
卫右砰地一声跪到地上,便连卫左也自门外跪出一声轻响。
属下等不敢卫右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劝说,主子别气,气坏了身子,小姐会心疼的
卫风吟怒火更甚。
她心疼什么!日日对我用药,怎不怕伤了我的身子?
卫右赶紧低了头,主子这药,无碍的,小姐之前试过
你!卫风吟心里疼得一抽。心中气恼更是无处发泄。
她深吸口气,平复着坐下来,冷声问道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她心中揪着,悄然试探。
小姐此时尚在京中,事务繁忙,还请您稍安勿躁。
许是见卫风吟脸色变得不好看,卫右想了想,将褚沐柒教他的话道出
小姐说,还有两月便要成亲,成亲之前既然不宜见面,那她便想尝尝将您金屋藏娇的味道
卫右强忍着因话中对主子的不敬而产生的不适,面无表情说出口。
卫风吟咬紧了唇,因了这番话,心中翻涌而起羞恼,面颊也越加滚烫。
闭嘴!出去!
她再也不想瞧见跟褚沐柒有关的东西。
无力趴伏在桌上,想起那人当初执念深深,说要将她藏起来,任谁也找不到、看不到,只能她一人瞧见的混蛋样儿
小柒她将脸埋在臂弯里。
这样的鬼话,真当她会信么!小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侧过脸,眨着眸,看见桌上的饭菜。每一道,都是她爱吃的,她甚至能想到那个人细心吩咐的温柔模样。
她无力地握紧了手。
小柒,你怎能如此过分!
她压着怒气,静静调息着
天高气爽,夏日一天天逼近。偶尔吹拂起凉爽的风,也让人觉得黏腻,闷在心头。
但日朗高照,照得人心头明媚。
褚沐柒便在这样的日子里,悠哉悠哉地在宫中闲逛。
她虽也经常进宫,却还未曾像这般将个皇宫当成自己后花园一般欣赏。
这感觉,着实不错。
她眯了眯眼。
右前方似有稀疏脚步声传来,她心中一动,抬了脚,正欲上前。
褚小姐,请您回避
一只手蓦然伸出,挡在前方,不许她踏前一步。
她凝神细细往前瞧去,一袭明皇龙袍在前方威严走过,转个弯,继续往前走去。
褚沐柒站在他背后拐角处,光线阴暗,又加上身形瘦弱,竟丝毫未引起他注意。
半道有个小太监急急忙忙上前来禀报,似是有什么急事,他细细听过,沉吟半晌,便随那小太监走了。
褚沐柒无奈地呼一口气,转头问道,如此,可能容我继续?
那人不答,只默默收了手,侧过身子。
褚沐柒叹一口气,又继续往前走。
如今,距离她将卫风吟送走已有半个月。
这半个月来,那老太婆果真将她好吃好喝地供着,似吃定了卫风吟早晚会为了她回来,竟半分也未再过问。
她皱了眉,又很快舒展开。
风吟此时应该还在那里待着吧只希望,她不要怨怪自己。
算了,以她的性子,恐是从马车上醒来时起,就已将自己恼上了,又怎会不怨怪。
褚沐柒苦笑。
没关系,南国那边,动作也快了,再过不久,她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回来,再无顾忌只希望这老太婆,到时不要狗急跳墙,将自己呜呼了去。
她慢慢朝前行去。
到得夜里,却下起了一场小雨。
褚沐柒躺在床上,听着淅沥的雨声,神思渐渐飘远。
也不知风吟在那里睡不睡得惯。骤然变得那般虚弱无力,对于武艺高强的她来说,会不会有些难以忍受?
说起来,那样娇娇弱弱的风吟,她还没有看过,应该也是很可爱吧,定然愈发惹人怜惜了
呸褚沐柒暗自唾弃自己。
当真是个变态,这样危急的时候还能将那人儿这般臆想。真是没枉了风吟次次都骂她。
她翻个身,乌黑的眸子里有了丝微不可见的水意。
好想你啊,风吟
窗外,雷声轰隆作响,闪电惊雷燎起夜里亮光一片。
城外山中某处,一个雪白的身影漠着一张脸,从床边站起来,看着窗外忽然下大的瓢泼大雨,眸色冷然。
她扶着窗,指节隐隐泛着白,直直站着,身姿稳健。
褚沐柒,半月了,我给过你机会了,这次,再也不会纵着你
轰隆一声响,褚沐柒猛然睁开眼睛。
雷雨潇潇,昏暗的屋内,她镇定下来,捂住方才悸动的胸口,眸色冷然而坚定。
明日,须得找时机面见圣上了。
半月前
范贡失踪一事,本是范贡与秦晏之事被太后发现,太后勃然大怒,将两人分开囚禁宫中。
后又因着这件事,将范贡的底细扒了个底朝天,才发现,这丝丝缕缕,都与褚府那个女子牵扯不断。
她拿捏了褚沐柒与范贡勾结的证据,只需一个祸乱朝纲之罪,便可将二人打入万劫不复。
然而她犹豫了,卫风吟是块难啃的骨头,她如今掌握了证据,若两人当真有情,也就不怕卫风吟不就范。
她欲在两人成婚前夕将褚沐柒囚于宫中,若卫风吟在意,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却不想,褚沐柒将卫风吟暗中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