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她要陪卫以牧回老宅的日子,所以卫以牧亲自过来接她,两个人一起去卫家老宅。
卫以牧轻笑:过来的时候碰到你们工作室的老板,他让我不用客气,可以进来等你。
薄净洵抬眼看她,卫以牧肯定又无辜地点点头。
也是,卫以牧现在是她名义上的家属。
她想了想刚才的场景,不禁又问:那你刚才都听到什么了?
卫以牧顿了顿,然后说道:听到你在跟学生们说不要质疑自己合不合适角色,还说你自己以前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来得也没有很早,薄净洵点头。
两个人一路走向卫以牧停在路边的车,途中没有太多交谈。
上了车,方墨照例跟薄净洵打招呼,然后车子驶出。
卫家老宅在凌州老城区,路途不短。
薄净洵看着车窗外后移的街景,不禁回想到那次吃甜品时,卫以牧说起小时候发着烧,因为害怕打针而小小年纪一个人走回老宅。
一个小孩子委委屈屈地穿梭在人群间的画面顿时就跃上眼前,可怜又可爱,她忍不住笑了笑。
卫以牧思忖着,目光落在薄净洵的侧脸。
她的母亲卫华月当初知道父亲尹天灏始终放不下旧情,也从父亲口中得知了旧爱的名字:钟眉。
可心高气傲的母亲从未去打探过对方的讯息,不知道钟眉后来的境况,不知道钟眉与薄文山成家,并生下了薄净洵。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打算先让母亲接触薄净洵,到了合适的时候再露出薄净洵的真实身份。
如果没有这个时候,便不必让母亲知道了。
想到这里,卫以牧开口道: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妈肯定会跟你聊我的话题最多,但是为了避免出问题,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下她的一些情况。
薄净洵偏过头看她,好,你说。
车子在匀速行驶,车内非常隔音,开着车的方墨也是一贯的规矩,整个空间静谧又舒适。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妈是个比较强势的人。卫以牧的声音悠缓地响起,如同能够演奏出动听乐曲的大提琴,很多年前,我爸妈结婚,两家公司合并,也就是现在的SL集团。在我从小到大的印象里,总觉得我妈比我爸要有气魄,在我爸过世以后,公司规模也在持续扩大。
她顿住话音,像是陷入了回忆,微垂着眼帘。
薄净洵心头一动,轻声问道:你还好么?
我没事。卫以牧浅浅地笑,重新抬眼看她,我爸已经过世十年了,在我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
薄净洵轻轻点头,无声地等待着她继续说。
卫以牧稍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等我过了二十五岁,我妈才慢慢把权利移交给我,期间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的考验。我现在三十一岁,能够做到大家眼中的程度,这里面有我妈为我打好的基础。
丈夫过世后独自一人撑起公司,不但稳定发展且还能够扩大规模,再到移交权利和培养卫以牧
薄净洵从卫以牧的寥寥数语里,对即将见面的卫老夫人有了朦胧的轮廓,与强势二字脱不开关系的轮廓。
她抿了一下唇,眉心微蹙。
大约是察觉到了薄净洵的心绪,卫以牧随即微笑开来:别紧张,我妈性子要强,但平时待人是温和的。我跟你说这些是要你心里有个底,她阅历丰富,如果你刻意去编排一些我跟你之间的事情,很可能会被她识破。所以你在跟她交谈时候,尽量点到即止,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就尽可能不要把话说绝对。
薄净洵略有犹疑地看她,她含笑点头,薄净洵眉心才慢慢舒展。
我大概明白该怎么处理了。薄净洵深吸了一口气,有种要上战场的心态。
还有卫以牧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强调的意味,记得一定要避开你的家庭状况,现在这种时候还不合适。
薄净洵点头,我知道了。
卫以牧心下松了口气,安抚道:别怕,我尽量跟在你身边。
尽量点到即止,做不到就尽可能不要把话说绝对。
薄净洵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句话,这句看似简单的话给她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了,后面跟着的就是卫老夫人审视的目光。
听完卫以牧的话之后,她对卫老夫人的初步印象,让这顿晚饭的气氛顿时就沉重了许多。
车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就紧张又严肃。
卫以牧斟酌着,开口缓解她的情绪:净洵,你们配音班上课,就是跟学生们说刚才那些职业经验么?
薄净洵愣了愣,将思绪抽回,当然不止。我们要教他们基础的配音知识,刚才只是我看临近下课了,所以跟她们说一些相关的东西。
卫以牧似懂非懂地点头,我刚才看到大家都很崇拜你的样子。
不是崇拜我。薄净洵声音轻缓,眼中清澈,只是仰慕能够站在那个位置的人,在你来之前有别的同事给他们上课,也是一样的状态。
这个回答得体又理智,很明确地表示着自己对这个领域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
薄净洵一向都是清醒的,只要恢复了这个状态,要应付一顿见家长的晚饭并不困难。
是么卫以牧有意扯开话题,回想着刚才的所见所闻,若有所思道:我刚才听到有学生对你很好奇,比如你会不会骂人,还有是不是声控什么的。
会不会骂人?
还有什么?薄净洵眉梢一挑,这些小孩思维发散的方向未免歪了些。
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卫以牧的唇角漾着暖暖的笑意,一双明眸有不明意味的光闪过,随后满是求知欲,不过我还蛮想知道的,你身在这个职业,会不会对好听的声音敏感。我刚才听到几个女孩子说话,声音都挺不错的。
薄净洵再次偏过头看她,后者的神情认真又疑惑。
话头被卫以牧挑起来,也不是什么禁忌问题,薄净洵一五一十地回答:我们工作室近几年都有暑期配音兴趣班,感兴趣的学生不少,有些就是声音条件很好的。再加上本身工作中会接触到配音演员,就我个人来说,确实有点麻木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她最近的确有感觉到好听的声音,是卫以牧的。
这样卫以牧声音低下来,嘴角的笑也渐渐隐去,顿了顿以后微弯眉眼,话音低柔:那你最近一次感觉到好听的声音,是什么时候?
她神情里仍旧带着好奇,像是想要窥探薄净洵觉得好听的声音是谁的,然后自己也去听上一听。
薄净洵勾了勾唇,怎么,你想听?
卫以牧点头:嗯,你刚才说自己有点麻木了,那能够让你有所触动的声音,一定很有魅力。
你可能听不到跟我一样的感受。薄净洵笑意未减地说,眼中少见地有些戏谑。
她发现跟卫以牧待在一起,很轻易就能够忘记她们之间最原始的协议关系,要跟卫以牧用朋友的关系相处实际上并不难。
嗯?那我更想听了。卫以牧好整以暇地等着。
我的答案是薄净洵微微拖长了尾音,而后唇角轻扬,现在。
卫以牧怔愣,少顷才轻笑出声,温润似云的眼眸满含笑意,对莞尔一笑的薄净洵狡黠地眨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