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总满脸的坚持:等方墨吃饱了让她送上来。
薄净洵忍不住勾起唇。
可怜的方墨。
她只得放弃了下楼的打算, 搬了张椅子坐到卫以牧的身边,卫以牧这才动了筷子。
薄净洵看她吃得香便拿出手机,给方墨发了消息:麻烦你一会儿把卫以牧的行李箱拿上楼。
刚发送出去, 她担心方墨急着给老板办事,连忙补充道:你别急, 她也还在吃饭, 你吃饱了再送上来。
方墨简洁回复:好的,夫人。
薄净洵把手机放到一边, 想起刚才钟眉把卫以牧叫去说话, 问道:我妈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嗯?卫以牧抬眼,连着眨了好几下, 把一口面吞下以后才开口,阿姨跟我解释为什么叫我过来,却没什么正式感。
她知道薄净洵估计会问这个问题, 毕竟刚才钟眉要跟她说话的暗示实在很明显。好在刚才和钟眉谈论的内容里, 虽然有一部分还不能让薄净洵知道,但有一些是可以坦白的。
薄净洵点头,若有所思地问:她都是怎么说的?
卫以牧低头吃了口面, 话音悠缓道:阿姨说是因为她也只来过一次, 以前觉得不习惯乡下,但是现在又觉得这样不好。
薄净洵听到最后, 嘴边扬起的笑容没有一丝温度。
不习惯乡下?是不想跟薄文山彻底地成为一个家庭罢了。
就跟当初她听到的那些话一样,和不想见薄文山的朋友是一个性质。只是现在时过境迁,怎么就突然改变了呢?
薄文山坚持了这么久,到死都没有彻底得到钟眉的心。可是现在钟眉幡然悔悟了,那么薄文山都已经不在了,钟眉这份迟来的醒悟,意义又在哪里?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生者再怎么醒悟也于事无补。
卫以牧突然打断了她的沉思:面好吃。说着就往嘴里扒了一口面。
薄净洵回了神,眼神温和下来,吃点菜,都是我做的。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给卫以牧夹菜,陡然发现自己没有筷子,只得半途改了动作,把菜碟给卫以牧挪近一点。
等卫以牧把面和菜都扫空,刚刚放下筷子方墨就敲门了。正好,把行李箱送来,还顺便把碗碟收了下去。
房间里没有浴室,只在每层楼有一间,薄净洵跟卫以牧先后去洗澡。
卫以牧在后洗,还没回来的时候钟眉敲了门,带着两杯牛奶。
你们平时都在市里,怕一下子没办法适应,喝点牛奶好睡一点。
嗯,知道了。
薄净洵本来淡淡地回答着,很快就觉得自己太过冷淡了。
她藏在心里的事情本就只是父母之间的事情,况且严格说起来,钟眉对她是真真切切的母女之情,从未失过一个母亲应有的爱护。
想到这里,她心下叹息,话音柔和地补充了一句:谢谢妈。
钟眉笑着摸她的头发,谢什么,你们都早点睡。
夜色深沉,薄净洵坐在床边刷着微博,刚喝完牛奶的卫以牧去刷了牙回来。
今晚所有的平静都在这一刻起了波澜:她们没有在同一个房间睡觉过。
卫以牧眨着眼睛:我睡沙发吧。
薄净洵把手机息屏放在身边,不得不提醒她:没有沙发,一楼客厅才有。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双人床,床边有个小柜子,以及床尾有个木制的衣柜,除此之外就是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再没有多余的摆设。
别说要有沙发了,就算真要放个沙发也没地方放。
卫以牧左右看看,能躺下一个人的地方,除了床也就是地板了。
她舔了舔唇,刚要说话,薄净洵一边上床一边说:上来吧。
她们都是女人,现在情况特殊,总不至于非得要分床才能睡。何况卫以牧平时那么照顾她,即便有沙发她也不好让卫以牧睡沙发去。
她自觉地躺到了里面的位置,把外面的位置留出来,用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确实想共享床铺的想法。
卫以牧顿了一会儿才过去,上了床也规规矩矩地躺在自己的那一半位置,中间十分刻意地留了两拳的距离。
她平躺着,薄净洵的声音从旁边幽幽响起:熄灯。
噢。卫以牧怔怔地回答,伸手去摸床头的开关。
啪嗒一声,房间里被夜色侵蚀,窗外的月光顿时蔓延在灰黑色的水泥地板上。
两个人之间隔着距离,被子也因此而不能裹紧两个人的身体,中间的缝隙被凉风灌进去。
卫以牧低着声音问:净洵,你冷不冷?
薄净洵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卫以牧翻过身,在被月光冲淡的夜色下,意外地对上薄净洵的双眸。
卫以牧小声地问:那我靠近你一点,好不好?
薄净洵的眼眸忽地就微微眯成了微笑的模样,我以为你今晚就打算这样睡了。
薄净洵的口吻略带戏谑,一下子就打破了刚才略有尴尬的气氛。
卫以牧也轻轻地笑起来,身体挪向薄净洵的方向。两个人的脸终于咫尺之近,彼此都感觉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和身体。
两个人都没有闭上眼睛,卫以牧的话音又放轻了些:刚才阿姨跟我说,是时候该改口了。
薄净洵语气平淡,没有什么明显情绪,改吧,我们的协议期还有这么久,再怎么拖也拖不了两三年。一个称呼而已,该改就改吧。
她对这件事没什么别的看法,本来跟卫以牧的这段关系就有部分原因是为了应付钟眉,现在既然钟眉催着卫以牧改口,顺着改了也就是了。
嗯卫以牧垂下眼睫,被子下的手稍微伸过去就碰到了她也放在身前的手,而后轻柔地握住,你别难过。
不至于难过薄净洵笑着吸了口气,卫以牧身上的小龙涎香随之飘来,好闻又令人心安,今天对我来说其实算是个好日子。你不知道,我以前就发现爸妈之间有问题,但是我不能说出来,因为爸妈想瞒着我,我不能自己去戳破我害怕戳破了以后,我的家就变了个样子。所以既然他们想维持表面的完美,那我就陪他们一起维持。
没错,她从一开始就想过要问出口,问钟眉为什么不愿意彻底跟薄文山亲近,也想问薄文山那句她不爱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人,为什么一个不爱,一个明知对方不爱,却偏偏成了夫妻。
可她害怕这层几近透明的薄膜一旦被戳破,从此以后她的家便走向分裂,薄文山和钟眉在她面前连伪装都不必了。
嗯,我明白的卫以牧心疼地用拇指摩挲薄净洵的手,心底那些不能说的秘密也得到了共鸣。
她从小便生活在跟薄净洵一样的硝烟里,区别只在薄净洵没有暴露,而她却始终直面着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