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证影被她说得有些窘。
谢雅然落落大方,哟,林芳琴,看不出来你还知道姬情四射,紧跟潮流嘛。
林芳琴得意一笑,那是,这年头日新月异,不跟潮流容易被淘汰。
她确实可以得意,因为除了她们三人,其他人没一个听懂的,都以为林芳琴说的是激情四射,想半天愣是没想明白看来看去怎么就激情了。
说说笑笑到饭点,一群人结账走人,吃饭的地方就在同一幢楼五楼。KTV里人挨着人坐,吵归吵,不适合私聊,沈证影和谢雅然眼神交流不少,一直没机会说私话,这会儿坠在最后。
前面的人挤进电梯,电梯差一位满员,谢雅然拉了沈证影一把,跟电梯里的人说:你们先上去,我们搭下一部。
电梯门一合上,谢雅然问沈证影,走不走?
啊?
还是你想跟他们一起吃饭?我觉得跟他们说不到一起去,干脆别去破坏气氛了,要是你想
不,我不想。
沈证影只和林芳琴还有其他两三个女同学能说上话,其他人不是油油腻腻,就是充满竞争意识,随时想别苗头。活到她这个岁数,实在没必要委屈自己应付别人。面对父母家人有桎梏,不代表其他方面她不通透。
况且,她今天此来只为谢雅然。
尽管眼前的谢雅然与她记忆里的那个已然无法重叠。
谢雅然笑出桑挽住她的手臂说,那去我店里。可以叫外卖,或者尝尝我那的三明治。感觉到沈证影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她又笑,放松,放松,你怎么还是老样子。那么多年没见,跟小姑娘似的。
你的变化很大,差点认不出来。
好还是不好?
很好,光芒万丈。
这么一说我发现你也变了,变得会说话了。
沈证影眸光微暗,以前我确实不会说话,说的话很伤人心。
谢雅然没接这茬,只笑她,饭还没吃就开始做检讨,有什么吃了东西再说。我发个消息给林芳琴,就说我们私奔去了。
第62章 Chapter 62
谢雅然的私奔不过是个随便的说辞, 指的是她们私下离开,但对于沈证影来说,私奔二字有着具体特别的意义。
别后至今她时常会想, 如果元旦那天顺着胡籁的提议说好会怎么样。
像第一次那样跟她走,不问目的地, 不问归期,即刻就走。
谢雅然本来只打算发个消息, 又觉得对特意邀请她们的林芳琴来说太过轻忽, 便打了电话过去。等她打完电话,就见沈证影呆呆出神, 迷惘如少女,不禁好笑。
碰碰她的胳膊,谢雅然说:我跟林芳琴道过歉了,她很理解, 让我下次给她个折扣就好。你呢, 在想什么?
沈证影收回心神, 随她向外走, 走了几步说:想到私奔。
私奔多半会后悔。惊心动魄出门, 互相埋怨回家,还是别想了。约你私奔的多半不安好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她说的是象征意义。谢雅然的话出乎沈证影的意料,我以为你会说应该要私奔。
又不是旧社会,需要用私奔冲破家族的枷锁。现代人, 你是你自己的。当情趣不错,正经日子就算了。谢雅然看她若有所思,又是他他他的, 不是不意外,还真有人叫你私奔啊。沈证影,你让我刮目相看。来,告诉我,这些年你好不好,现在是什么情况。
人的一生说来跌宕起伏,不同阶段有不同的悲喜苦乐,总结来说也不过几句话。
大学毕业后结婚生儿子,升学做老师,离婚,现在儿子念研究生,自己继续在高校做老师。
谢雅然的半生算得波澜壮阔,无论哪一段都会为人啧啧称奇,最近更有小姑娘仰慕憧憬,从她嘴里说来一样平常无奇:四处旅行、拍照,大学毕业后继续四处漂泊、拍照,现在开一家店做做小生意。
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沈证影好奇,何其洒脱。
结过,离了,没有孩子,唔,现在算是开放式的恋爱关系。
两人叫车到谢雅然的店里,也不管沈证影的想法,谢雅然大喇喇说了个时髦的词。说完想起来沈证影到底和她是一代人,那么久没见,不晓得接受程度如何。这个词对于聚会那群人来说跟□□没什么两样,不知道沈证影是否会觉得太过刺激。
把人领进店中带到二楼角落,就见她皱着眉头问:是我理解的那个开放式关系?在一段关系里,不受一对一约束,默许对方可以找第三方或者其他人发生性关系或是感情联结?
谢雅然一下子笑出来:被你一解释顿时有种高大上的学术感。是,没错,是你理解的开放式关系。
人真的可以做到开放式关系?我只在影视作品和网络帖子里见过,比如《致命女人》,最后还是失败了,夫妻双方发现没法做到。雅然,这种不掺杂人类占有欲,超越人性的关系真的是可实现的么?
招手叫来今天当班的Linda,谢雅然解释说:当人意识到无法在一个人身上满足所有的需求,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和愿意达成契约的人事先约定。对我来说,过去两三年至今没有问题。将来如何,我的想法会不会改变,他的想法是不是会改变,一切都是未知。不过,我们不像美剧里那对夫妻那样分享伴侣啊。介意吃三明治、色拉配红酒当晚餐吗?
不介意。吃什么是其次,人才是最重要的,尽管沈证影并不怎么喜欢用冷食当晚餐。待坐定之后,她喝了一口服务员倒的柠檬水,注意到店里的背景音乐放的是元旦车上听到的那首爱的可能。
想给你全世界,一刻我都不愿等,想要你的心,却怕不能成真
听完一遍又来一遍,谢雅然吩咐Linda拿来招牌三明治、色拉、芝士、小食和红酒后问:为什么重复这首歌?
Linda听习惯了,又在忙店里事,客人不投诉,她一点没注意背景音乐重复又重复,老板一问才想起这事,答说:下午胡小姐来要求的,忘了调回来。
神经。换了吧,听得我头痛。
Linda的普通话有口音,日常把胡小姐说成福小姐,谢雅然听惯了懒得纠正,沈证影以为是某位傅小姐,很自然地问:你的开放关系伴侣?
谢雅然意外,意味深长地注视这位三十年未见的老同学,是最近常来店里的漂亮小姑娘。
干嘛这么看我?
没想到你会那么轻松自然地说起这些话题。我一直以为你恐同。
恐同即深柜的那个恐同。
沈证影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倒是笑着说:都什么年代了,学校里随处可见,给学生上课也会讲到性取向,怎么会恐同,又不是我爸妈。
提到父母,她顿了一顿,谢雅然接下去说:你爸妈,尤其是你妈,小时候可把我吓坏了。你还记得她班上那个小姑娘?
记得,怎么可能忘记。我还记得那个小姑娘扎着两根小辫子,小辫子上扎着头花,是两个小球,对我来说是稀罕东西所以印象特别深。我妈是班主任,不知道听谁打小报告,上着课就把人拉到教室外面训她:你是不是和王悦搞同性恋。
连名字你都记得?谢雅然把三明治放在她跟前,很熟练地给她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