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我心中有些不安。霍梧桐望向窗外从顺屋檐落下的雨水, 面露担忧,最近这帮士族过分安静,恐怕下一次骚动没有那么好解决了。
闻识这次下了狠手,抓的人可不止是一些小喽啰,或者分家的替死鬼。
坐不住一些的家族,早就有派人劫过狱,不过面对准备充分又手握火器的锦衣卫没有讨到什么好处罢了。
我还没将他们逼到绝境,除非有什么决定性的推波助澜之力,否则这些豪族应该没那么快下定决心。
闻识指尖轻轻抚摸着被湿气浸润的窗沿,分析道,怕只怕白严握着什么底牌,能让这帮江南士族进行一场豪赌。
无论是白云山庄还是江南士族,分开都不足为据。但两相结合再加一个立场不明的荀简,他们这一行人并无全身而退的自信。
而若是发生大规模的战斗,最遭殃的无疑是百姓。
江南乃炎朝最富庶的地区之一,这里无论是遭遇战乱还是被叛军占据,对炎朝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问题就在于,她依然没有抓到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的证据
当然,如果她已经找到,也就没有如今这番暴风雨前的宁静了。
皇上这次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妥协,从我朝发展来看,此次也确实是一除积弊的大好时机。只是苦了百姓
霍梧桐出身贫寒,自然更能感同身受。回江南后,她看到了在朝廷的作为之下,百姓过上了比之前更好的生活。
然而为了所谓的大局,上位者有时候又会毫不犹豫地牺牲小民的利益。
江南的兵力不足为惧,大多豪族胸无大志,身无气节,为的不过是自己与家族的利益,他们叛乱的理由也不过为了增加手中与朝廷谈判的筹码罢了。
只不过文人最擅长煽动人心。江南等地本就深受其害,即便只是短时间内被他们掌控,也会在将来朝廷收付之后成为不安的因素。
所以我们才要将这场注定要发生的兵变扼杀在最初的阶段,只有这样才能将他们全部绳之以法,也才能避免江南霍乱。
霍梧桐跟随闻识也有一段时日了,一开始因她出身天明教,又与沈错关系匪浅而有所怀疑。
可这段日子下来她切实地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才能与心胸。
天明教虽被称为□□,沈错亦是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桀骜。
但闻识身上几乎看不出这两者的影响,气质更像是林下书院出来的读书人除去对皇家以及朝廷的忠诚。
霍梧桐看得出来,闻识虽尽职尽责,但那并非出于对朝廷的忠诚,而是出于对百姓的爱护。
现在我们只能信任长公主能及时调兵,至于禹州,两司的兵力加上锦衣卫与火器,应该能死守一阵
闻识说着却突然脸色一变,目光锐利地望向窗外的大雨。
闻大人,您想到了什么?
霍梧桐见她神色骤变,顿生不安。
火器受潮便会无法使用。
您放心,火器都用油纸包裹,亦有专人把守,放置不会出问题。
锦衣卫都配备了厚实的蓑衣,能最大地减少下雨对火器的影响。
可大雨仍会影响火器的使用,尤其连续数日不停的大雨。
如今是秋季,就算是江南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雨了。
正常来说该是如此,但亦有不寻常的时候。
闻识想到此处心中的不安已迅速扩大,对着霍梧桐道:要防患于未然,你去检查火器与雨具,还有嘱咐锦衣卫行动务必更加仔细与小心,只要发现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要回禀。
霍梧桐已见识过闻识的料事如神,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等等闻识背着手来回踱步,低眉凝神道,还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办
霍紫苏听到雨声醒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秋寒渐深,加上这场雨,今夜更显寒冷。
她披了外衣走到窗前,听到雨水落在芭蕉叶上的声响,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夜的场景。
唔哇
因回忆起的画面,霍紫苏白皙的脸颊迅速染上了绯色,甚至不得不发出无意义的呻吟来减低羞耻。
她抱着手臂蹲下身,将脸埋在双腿之中,企图逃避那段记忆。然而回忆像是与她作对一般,偏偏更加清晰起来。
无论是她还是霍梧桐,都在努力粉饰太平,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可事实上,她一刻都没忘记过那时发生的事。
说要为霍梧桐疗伤的是她,最先把持不住的也是她,所以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她的错。
她并不想以此来责怪或者要挟霍梧桐,更没想过与这位师妹疏远。
可事实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面对这位师妹。而对方冷淡的态度,又叫她有些受伤。
就算那件事非霍梧桐所愿,说到底吃亏的是她,霍梧桐又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更何况她相帮霍梧桐疗伤也是出于好意,就算顾念这份情义,霍梧桐也不该如此对她。
可恶,都是沈错的错。
因为整件事都过于难以启齿,她甚至都没勇气去质问沈错为什么要教霍梧桐这样治疗内伤,只能将天明教在此打入□□之流。
可这时责怪沈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霍梧桐确实因此治好了内伤。
不仅如此,甚至功力还更进了一步,唯一的副作用不过是两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说是不该发生,霍紫苏在事后比起懊悔与厌恶,更多的是慌乱与羞耻,第一个升起的念头甚至切实得有些可笑。
为了能寻找母亲,她答应了父亲的条件,与大师兄辛长虹定下婚约。
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后,她注定无法再心安理得地与辛长虹成亲。就算辛长虹不介意,她自己也会觉得别扭。
只是「红杏出墙」完的第一个念头就想着解除婚约。
而且没有丝毫愧疚之心,这让霍紫苏刷新了对自己的认知。她可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么不知廉耻的人。
就算解除了婚约也不可能和梧桐成亲,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霍紫苏常年行走江湖,对断袖分桃、磨镜对食之事并非全无了解。
甚至也不是没察觉到,自己对沈错生出过某些隐晦又暧昧的情思。
可不知道是因为对曾经的所作所为有所愧疚,还是因为知道自己与沈错注定不是同一世界的人,霍紫苏一直没有对她表明过好感,也从未对此生出过什么希冀。
说实话,她曾经对沈错有种又爱又恨的感情。单是看着沈错,她会止不住心情激昂、热情高涨,可与沈错交谈后,她又每每会被气得不能自已。
那时候的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这几年却慢慢想明白了。
她确实对沈错有说不出的好感,只是沈错对她显然没有相同的情谊,她隐隐之中明白这一点,因而才会这般烦躁与郁闷。
那么现在呢?
霍紫苏冷不丁想起了霍梧桐的脸,口中无力地哀叹道:难道我只会对女子有好感吗?
霍梧桐与沈错可谓全然没有相通之处,沈错生来便是天之骄子。
不仅天赋异禀、天生丽质,而且养尊处优、桀骜不驯。
反观霍梧桐,不仅出身贫寒经历坎坷,而且性格隐忍、刻苦努力。
实在要找出什么共同点,怕是只有两人都比她要强这一点了。
沈错自不用说,而霍梧桐虽然后进但也是天资甚高,短短几年便超过了乾正派所有年轻一代的弟子,被她父亲寄予厚望。
难道我只是慕强心理作祟吗?
与和沈错不同,霍紫苏自认在发生那件事之前与霍梧桐都是比较寻常的世界没关系。
在关系变好后,面对霍梧桐时她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也不会因霍梧桐而情绪大起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