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长应真有那般厉害,为何还会黏着她,既要牵手,又要陪睡,她百般无奈,险些就当了个娘。
撼竹见她神情郁郁,眉心紧皱不舒,焦急问道:尊主入寒眼时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渚幽睨了她一眼,总不好说遇上了百年前被你丢在魔域里的那只龙,这么说还怪像是那龙回来寻仇的。
神尊寻仇?那何人躲得过。
那该是何等境界何等修为啊,渚幽不由得又琢磨起来,心底一阵唏嘘,当年身上连丁点灵力都没有的稚儿,竟是神尊?
她当年同那龙换心头血,是料到自己斗不过天,若有人平分祸难,兴许还能苟下一命。
看着像是那龙得了她的血,平白长大了一截,不料吃亏的竟还是这龙。
撼竹沉默了好一阵,见自家尊主捧着那灵草的花叶和根茎一动不动。
她生怕这玩意儿一会更蔫了,连忙道:尊主,这根茎要如何服用?
不知渚幽十分坦诚,她确实不知道,虽古籍上说这寒眼灵草能疗伤化毒,可究竟要如何用,便无叙述,故而她也无从得知。
撼竹着急说:那若是用错了,岂不就浪费了?
渚幽睨了她一眼,既然是灵草,那即便是嗅上一嗅也是有用的。
撼竹闻言,竟忍不住想吸吸鼻子。
渚幽面色一黑,连忙道:出去,莫将这灵草的灵气都吸去了。
撼竹连忙屏息,脸都给憋红了,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推出了禁制站到了屋门外。
屋外路过的小二错愕地看着,忙不得抬手揉眼,一副见鬼的神情。
这、这、这姑娘怎穿墙而出了?
屋中,渚幽取出一个瓷瓶,缓缓揉碎了手中那株灵草的花叶和根茎,那混着碎渣的朱红花汁随即落进了瓶口,一滴也没有遗漏。
她垂眸看了一会,抬起了手中瓷瓶,仰头将瓶中花汁尽数倾出。
第60章
似是三界极寒都不及它。
在将这灵草揉成汁液的时候, 渚幽的双手已被冻得不成样子。
不曾想,在将其含入口中后,更是唇齿俱寒, 饶是她一身凤凰血炙如炎烤, 也未能驱散半分寒意。
入喉的那一瞬, 喉头似是失了知觉,寒凉一片,她连自己咽没咽都不知晓。
她猛地吞咽了一下,那寒意蹿向头顶,连带着她的头皮,和每一根发丝似都僵了一般。
其后,胸膛也被染上了凉意,胃里似是结了冰, 她甚至觉得胸膛里那颗心已不再跳动。
她忍不住弓起身,一只手扶在了桌上,屈起的五指指节泛了白。
太凉了, 她嘴唇颤到近乎发麻, 周身一个哆嗦, 连扣在桌上的五指也在一个劲打颤。
窗棱上映着日光, 外边喧闹不已, 鼓乐杂耍未见停歇,似是人在嚷, 马在嘶, 即使是街市上行走的凡人,也不觉这春还遗有几分凉意。
渚幽却动弹不得,忽地觉得, 此时恐怕三界里唯有她在受冻。
即便是在神化山中,也未见有这么冷。她呼出的气息全是凉的,整个身子似是刚从冰窟里挖出来一般,全身筋骨被冻得伸屈不能。
这躯壳就好像废了一般,不再由她所控。
那花汁入腹后,似乎化进了她的五脏六腑,将她的周身血液浸染完全,她身上就没有哪处是不凉的。
她本是想步入芥子里的方寸之境,好埋入她从神化山里撬出来的那一方温泉,可是来不及了
随之而来的,是那潜藏在花叶中的滔天修为,那修为冲荡着她的五脏六腑,直涌向她的天灵盖,又灌入她的灵海。
她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灵气给震得口吐鲜血,连忙悬至半空,将双腿盘起来,犹似被风托起。
心静,神凝。
她双目紧闭着,那灌入灵海的修为正在乱窜,她必须快些将其收为己用,让其融入这灵海之中。
屋外本是白日,随后霞光染了半边天,夜幕悄然而至。
客栈楼下的街市本吵吵嚷嚷,这夜色一来,顿时变得静凄凄的,只剩下犬吠和婴啼,隐约还有时有时无的叫骂声。
凡间市井,大抵如此。
撼竹在门外静立,未敢敲门,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动静,静默无声地守着。
那店小二半夜里给一位客人送了饭,下楼时朝这一层悄悄睨上了一眼,鬼迷心窍一般。
他本困倦至极,在看见那站着不动的姑娘时,浑身一个激灵,瞌睡都给吓跑了。
见鬼了,这姑娘半夜不睡,还在屋门外端端正正站着,莫不是被鬼上了身?
小二连忙低着声喊:姑娘!
家中老人常人,喊魂时需喊那人名讳,可他又不知这姑娘姓甚名谁,只能碰碰运气了。
撼竹回头看他,她本就心焦,如今被这小二一唤,当即戒备又不耐烦地睨了过去。
那眸光凉飕飕的,小二心道完了,未将这姑娘喊回来,却将恶鬼喊醒了。
他拔腿就跑,脚一崴差点滚下了楼,眼泪都给吓出来了。
凡间夜长,房中如有鬼火萦绕,银蓝一片,如星河遍布。
可这不是鬼火,亦不是星河,而是惊世超凡的灵力。
渚幽仍在将那花叶所予的修为化入灵海,她却并不着急,眉头舒展,气定神闲地在半空中打着坐。
过了许久,忽闻鸡啼,天色微明。
片刻后,她搭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灌入其身的修为终于与灵海相融。
她随即不慌不忙地查看起灵海,只见里边灵力充裕,焕然如洗,有一片鳞正悬在灵海正中,随着灵力浮荡而微微摆动着。
那片鳞是百年前同长应换了心头血后,忽地就长在了她的灵海中,叫她如何剜都剜不出来,似是长牢固了。
原本她还甚是担忧,生怕这片鳞会令她的灵海受扰,可百年过去,此鳞毫无动静,似是个无甚重要的死物。
此番吞了这花叶的百年修为,她灵海中的那片鳞似有变化
变得更光滑锐利了,似是被打磨了一番。
渚幽双目一睁,忽觉得周身舒畅,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浊气,那浊气一出,她身侧似有风浪掀起,那望不见浪涌朝四面奔涌而去,将紧闭的窗全数撞开,整个屋猛地一颤。
屋外忽有人靠近
是撼竹
渚幽撘在膝上的手蓦地一翻,连忙将外溢的灵力尽数收回,省得这酒楼禁不住折腾,平白无故就被夷为平地。
尊主?撼竹在外边着急问道,生怕将渚幽惊扰,声音还压得十分低。
无事,莫要进来。渚幽动了动唇,仍觉得喉头有些紧,似是将气憋久了,一时间未缓过来。
她周身舒畅,仿佛被人松了骨一般,随后才恍然发觉,这灵草予她的修为,绝不仅有三百年。
不会少,只会更多。
她周身凉意如潮退一般,转瞬便从五脏六腑退至了手指和足尖,随后又如同泄洪,寒意尽消。
她浑身被冻僵的筋骨转瞬恢复如常,此时神清气爽,舒坦至极。
虽她还未能突破境界,可修为近乎抵至门观,就差些许便能再过一槛!
如此圣物,长应竟平白无故就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