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月隐颔首,她不是九天仙,本不该在这九天上逗留太久。
凡间,肆虐的魔气已遍覆东洲,天穹炎日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天上那缭绕着的也不知是云还是烟。
狂风呼啸不停,刮得人后背生寒,好似忽然回到了隆冬,然而这寒风却没能将这四处弥漫的黑烟给刮开。
凡人们瑟瑟发抖,匆匆忙忙往家中躲,然而门窗即便是紧闭着,那古怪的黑雾还是从屋瓦和门窗缝隙处钻了进去,烈风一刮,门窗俱响,好似有人敲门。
谁敢开门,这外边古怪得很,门一开铁定要没命!
祸鼠拉着撼竹躲在草丛中,捂着口鼻看着远处从沟壑里走出来的妖兵魔祟,半个字音也不敢哼出,唯恐这些妖魔一个回头,就把她给宰了。
她紧捏着撼竹的胳膊,忧心忡忡回了一下头,犹豫了好一阵。
干脆将自己的手捂到了撼竹的口鼻上去,她也不知撼竹会不会忽然说出点什么伤心话来。
撼竹被捂了个正着,瞪着眼前的鼠妖,却也不敢吭声,只缓缓吞咽了一下。
缥缈仙和芝英仙翩跹落地,将披帛蓦地甩出,那软绸一甩,登时彩光四溅,将肆虐的魔气给劈开了一道缝隙。
然而被劈开的魔气张牙舞爪的,又缠回了原处,将那点儿缝隙又填满了。
众散仙上前相助,他们被搜神令招来,自然是听命于持令者的,如今凡间危难,他们又怎能独善其身。
芝英仙以披帛为索,将一种魔兵捆作一团,未料到这些魔兵竟能挣开她的披帛,那披帛嘶啦一声竟碎成了两半!
这些魔兵身上的灵力并非他们这境界该有的,只动用了那么一丁点,竟就将她的法器毁了。
芝英仙猛地退后,靠在了缥缈仙的身侧,寒声说道:这些魔有些古怪。
缥缈仙颔首,他们身上也携了界外神力。
难道界外神力当真能被这些魔取之不尽?芝英仙手上掐诀,足下陡然生花,那娇嫩的彩英朵朵冒出,还攀上了屋舍和亭台。
若非此处魔气缭绕,这昌鸣城定如仙境一般。
那裂开的沟壑里,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妖兵魔祟从中步出,此番却少了苍冥尊的鬼将。
芝英仙皱眉道:观商竟未笼络苍冥尊?
许是来不及。缥缈仙素手一拂,皎白云烟自她手中漫来,与这周遭的魔烟忽然蚕食着。
地上彩英骤然一合,欲将这四处弥漫的黑雾吞入苞中。
芝英仙心道,若是有镇魔塔就好了,可惜在百年前,那镇魔塔已在魔域中破碎支离。
她仰头朝九天望去,一双眼甚是酸楚,如今天帝已去,也不知日后如何是好。
天边忽传来龙啸,那龙吟盖过了隆隆的地裂声。
芝英仙双眸骤亮,抬手将自己被撕碎的披帛收了回来,转而将其化作了双剑,颤着声道:神尊来了
玄龙直奔凡间,虬曲的龙身在黑烟中蜿蜒着,她一双眼冰冷至极,龙牙间俨然衔着一物!
芝英仙仰头看去,只见玄龙松开了口,一座塔朝她坠了下来,那塔不过一掌大,其上金光闪烁,刻满是佛文,这是
镇魔塔!
玄龙口吐人言,莫急着用,此塔只有一座。
芝英仙将镇魔塔接住,掌心被压得往下一沉,还未来得及应声,便见玄龙钻进了那沟壑之中,长尾转瞬便隐于其下。沟堑里全是人尸,那尸臭味迎天而上,难闻至极。
长应化作人身,鞋尖缓缓点地,她只手一撑,凡间便似静止一般。
她侧头打量,只见此地竟挖凿得分外平整,远处还有数个殉葬坑。
这不是沟壑,是墓穴。
远处石门中,依旧有妖兵魔将从里步出,一种魔见到她后纷纷回退,转身便消失了。
长应紧追上前,瞧见了那魔气缭绕的魔门,这魔门黑如深渊,竟足足有一壁宽,凡人魂魄被囚于其上,一张张脸在魔气中浮现,他们大张着嘴嘶喊不停。
她侧过头,只见一层的壁上竟绘着诸侯觐见图,这不止是个墓穴,竟还是个皇陵。
凡间帝王受魔物蛊惑,修此陵墓,残害百姓,难怪土地道凡间君王气数将尽,孽障缠身,王朝将倾,故而引来了洪灾,致使虎啸岭山崩。
皇陵修在龙脉下,而魔门也隐在其中,将君王气运给攫去了。
长应抬起手,缓缓松开了攥紧的五指,掌中躺着的正是妖主所给的那一缕魔气,在将魔气化入灵力中后,她毅然入了魔门。
魔门之内便是无渊,她心骤然一沉,只见一甬道现于自己面前,漆黑逼仄,周遭魔气幻化成胡乱抓攥的手。
这魔门果真与先前的不同,原先的魔门更像是深渊,而今却是狭道。
她飞快朝前掠去,心焦气急地摁住了心口,心头血悄无声息,竟未被掀起丁点波澜,定是渚幽将其屏去了。
然而这狭道好似走不到头,周遭漆黑一片,且走了一路都无甚变化,也不知是不是中了什么鬼打墙的术法。
长应垂下眼,额前鬓角冷汗直冒,漆黑的发丝丝缕缕地贴在脸侧,掐诀之后却寻不到术法的痕迹,只得继续往前走。
这心好似从未跳过这么快,撞得她头昏眼花,气都喘不顺了。
未到头,仍旧未到头。
她心道,怎还没有走到头!
长应抬手捂上自己的下颌,心绪乱成糨糊,气血一股脑地往上涌,她头痛欲裂,好似周身煞气又快要按捺不住了。
她脚步蓦地一顿,抬掌便朝远处拍去,没想到拍了个空。
她猛一侧头,忽觉察身侧又一道魔气飞快闪过,那气息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嗅到过,与观商身上略有不同。
可惜那魔气虽刻意避开她,还是被发现了,她猛地追上前去,只见那魔气忽地化作饕餮朝她张开巨口。
长应身形一顿,手中幻出悬荆剑,朝那饕餮劈了过去,那人面羊身的巨兽被剑一刮,顿时化作了魔烟。
是幻象!
长应穿过魔烟,却发觉那魔气已然不见,她本就心焦。
如今握着剑的手更是嘎吱作响,险些要将手中的剑拧断。
此剑本就是魔剑,只是因慕强而臣服于她。
悬荆蓦地化作人形,咧嘴笑道:主子,这魔门有蹊跷。
长应侧头睨他,近乎要将一口玉齿咬碎,面色寒厉非常,从喉中吐出一个字音,说
需运转此间魔气,才能打开魔门。悬荆一头长发杂乱非常,在找着了剑主后,更是不修边幅,眸中尽是邪气,好似癫狂了一般。
他又道:方才那魔便是动用了此间魔气,凝出了幻象,才找到步出之径的。
你来长应抬手拨动拨额前的金珠,再等下去,她怕是要被心火烧焦。
悬荆抬起双臂,忽地将周遭魔气汲到掌间,那缺损了魔气的一壁上,俨然就是缺口所在。
长应拨开那些化作利爪的魔气,侧身穿了过去,她只一抬臂,悬荆又化作剑飞入她手中。
放眼望去一片空旷,空旷且连丁点光也见不着。
此处好似无天无地,头顶脚下皆是一片漆黑,连边际也看不见。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