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江子摸了摸鼻子,有些局促,上个月的高铁。海南不好混,这边的待遇更高,就回来了。
听出他在扯谎,青禾也不拆穿,当做不知道他的近况。
待遇更高?都沦落到快吃不起饭了,还待遇高。这小子惯来会说假话,骗人的路数一套又一套。
青禾没问他的情况,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倒是江子,似乎对她的生活挺了解,连她结婚的事都清楚。
青禾不由自主挑了下眉尾,问:叶希林告诉你的?
江子笑了笑,不否认,又指了指她手上的指环。
她低头看看,记起今天早上在矮桌上吃饺子,某人时不时就盯向自己的手,难怪
下意识摸了摸指环,她还是没把东西取下来,转而把话题岔开,似乎是不想过多提及这些。
江子有眼色,见她不想多说就不多问。
不管怎样,两人还是朋友,发小情谊不会变,也许之前江子的不告而别带来了困扰和不愉快,但这都是小事,不会成为继续交际的疙瘩。
齐二过来了一回,拉着江子喝酒,宛如多日不见的好兄弟。
当然,其实还是看在青禾的面子上。
聚会到凌晨一点多才结束,散场后是江子送青禾回去。
青禾不大想让对方送自己,可出了门还是由着了。
江子长得人高马大,一米八五的大个儿,比她还高出半个头,但走在她旁边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男生,束手束脚的。
知道这是有话要讲,青禾也不逼他,慢腾腾走在前头,等着他开口。
走出一段路了,江子才说:我前天去了医院。
前天,二十九那天。
青禾情绪变化不大,早有预料,回道:孟知没跟我讲。
我让她先别告诉你。江子说。夜里风大,他穿得单薄,冷不丁一吹,他缩了缩脖子,还把两只手都抄进衣服口袋里。
青禾瞥了他一眼,嗯声。
江子自知没脸,都不大敢看旁边,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说:姐,退队的事没先通知你,走得比较急,对不起。
青禾没反应,继续走着。
江子说:当时家里出了点意外,要用钱,我
他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力,归根到底,纵使有再多的理由和借口,还是他先放弃了乐队,这是事实。他说不出话,嘴皮子抖了抖,自嘲似的继续:我没脸面对你和希林,是我没坚持下去,拖累了你们。
青禾脚下的步子变慢,侧身看向他。
你没有对不起我。
江子一哽。
青禾说:你不欠我,也没有拖累我和叶希林。陈江起,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怎么样决定你自己的人生和路,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你没有对不起谁。
两人走到了路口,前边有栋房子前正在点香祭祖,围着一堆人。
许是没想到青禾会这么说,江子一时卡了壳。
青禾平心静气道:还有,我不怪你,你不想做乐队,打算去工作还是单干,都可以,我也支持你。
她的反应与预想中差太远,按江子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会生气才是,骂一顿都算是轻的。乐手离开乐队,某种程度上跟小情侣分手没多大的区别,再见面还能平心静气好好说话的始终是少数,大部分人都会心有芥蒂,甚至不相往来。
青禾脾气差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这些话不作假,她真的没生气。她变了很多,不同于以前了。
江子张张嘴,却是哑然。
一席话点到即止,青禾不喜欢煽情戏码,话锋一转,突然问:家里出了什么事?
江子鼻子酸,如实说:我爸生病了,还在住院。
父母身体差,家里条件不行,担子都压在他身上,所以当时才会毅然决然离开乐队,去了海南。
青禾知道他家的情况,不戳他的伤口,只说:过年也不回去陪着伯父伯母他们?
江子说:把他们接过来了,现在跟我住一块儿。
转过路口,拐弯,穿过一条巷子,不多时就抄近路回到西河街。
青禾跟他一路聊到头,期间还讲到了乐队签约飞行文化,江子对此表示祝贺,笑得像是自己取得了好成就一样。走到租房楼下,青禾想了想,说:不要总是局限在过去,往前看,别让我们拖着你。
江子争辩:你们不是拖累。
她说:重点不是这个。
江子只是笑了下。
临分别了,没什么可说的,青禾让他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江子摆摆手,离开得干脆。
青禾转身,准备上楼。
可还没走到楼梯口,身后的江子忽然喊住她。
姐。
她回头。
江子说:你也是,要朝前走。
她不应声,仅是站在那里。
江子又说:一直往前,成为世界级的贝斯手。
有些话渡人不渡己,对调一下,作用不大。
看着他走远,青禾默不作声上楼。
出租屋里,文宁待过的痕迹还留存着,垃圾桶的杂物,用过的水杯,甚至是厨房里没吃完的东西,无一不昭示着昨夜的种种。
青禾记起那个吻,还有夜里稀里糊涂的搂抱。才过去不到一天时间,她的记忆都有点模糊了,总觉得已经发生了很久。
长夜难捱,今晚与昨天不同。
凌晨一过,新年的氛围才有所消退,周围的邻居街坊比昨儿更早熄灯。